喝完清水

后还饿的话就吃吧。

梗不外借,分类见合集。

【一期婶】Memory(一发完结)

一期一振 乙女 ooc 二设


你们……喜欢养成系吗? 

 





本丸的审神者是个随处可见的男人,至少对刀剑男士们来说是这样的。中规中矩的战斗方式,灵力也在及格程度徘徊。

 

这样的男人,在某一天的战斗中死去后,被记录在在职人员簿上的名字就如同日出时散开的薄雾那样消失了。要说还留下什么的话,应该就是他尚且年幼的妹妹了吧。

 

没错,就是一期一振此刻追着的那个。

 

约摸五六岁的小姑娘笑着穿过中庭,追着从上空经过的飞鸟,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此时晨露未晞,衣服下摆拂过草叶立刻被濡湿,挂在身上沉甸甸的。等一期一振把她找到,就见她新换的衣服已经沾上不知从何处蹭到的泥巴,梳得整整齐齐得头发也乱成了鸟窝。

 

小姑娘原本还在琢磨如何翻过本丸的围栏去追那些小鸟,见了一期一振立刻笑着往他身上扑。

 

脏脏的爪子,脏脏的脸蛋,脏脏的衣服。

 

今天的一期一振也默默承受着这份无言的爱意。

 

……

 

审神者说起这个妹妹是在某次出阵前,近来战线吃紧,时政这边伤亡惨重,不少审在出阵前都先预备后事。先是不着边际得说了一通,意在强调自己孤身一人养活妹妹老辛苦了,又是唠叨了些本丸琐事,夸奖一期一振尊老爱幼是本丸楷模。最后终于拐入正题,担心自己暴毙后妹妹该怎么办。

 

“我可是把她当女儿来疼的。一期你不是哥哥嘛,介不介意多个妹妹?”

 

一队队长一期一振正在做战前整备,脑袋里复习着行军路线,冷不防听到这些家长里短,不由多看了自己主殿几眼——这男人怎么总惦记着要当他爸爸?

 

审神者被他看得心虚:“好兄弟,你有话就说嘛。别这样看着我。”

 

“不,什么事都没有。”一期一振收回目光,开始清点刀装。

 

然后审神者又开始长吁短叹,什么“我家一期啊什么都不说,一有事就用眼里的责备光线看着我,都把我晒黑了”,“一期又生气了,我什么都没干他就又生气了”,“今天的一期一振也是气鼓鼓的呢”。

 

一期一振不想理他,却发现他越说越过,到最后就连“性感一期,在线沉默”这种话都敢说了。他咬咬牙,终是选择了原谅。板着脸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您皮肤天生就黑。”

 

拇指轻推刀镡,精心养护过的刀刃在出鞘后锋芒毕现。在确定一切准备就绪后,他便先一步去了本丸大门口。

 

那时,审神者在萧瑟的寒风中哆哆嗦嗦得跟他说:“一期啊,我们这种灵能力者,对于自己的死期总是十分敏感的。”

 

一期一振最后看了眼地图,审神者之前为了偷懒不出阵没少说这句话,所谓事不过三,满腔赤诚被骗了几次后这血也该凉下来了。总之该谨慎得谨慎,该注意得注意,一切照常便是,所谓世事无常,真要到了那个时候谁也阻止不了。

 

之后出阵部队被敌军包围,马匹全灭。审神者右手被砍断,刀剑男士们也各有负伤,均是强弩之末。形式虽然凶险,却也不是毫无转圜余地。但人类终究太过脆弱,即便是突破重围也难逃死亡的命运。

 

他就死在一期一振的背上,离逃出生天只有一步之遥。

 

审神者一路上叨叨絮絮说了很多,都是在交代后事,说自己有个漂亮的女朋友,还有个可爱的妹妹,时政这群王八一定会让妹妹继承本丸,所以千万别让他们得逞。

 

“一期啊。”说到最后,那嘴里吐出的仿佛都是呼呼的风声,听不到一句完整的句子了。

 

一期一振是他的近侍,所以勉强能听出来。

 

“抱歉啦,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这话说得过于客气了,战场上哪会在意这些呢。

 

远方天光乍破,晨昏交界处露出一抹极淡的白色宣告着最深的黑夜已经过去。

 

“主殿,日出了。”

 

“主殿……?”

 

回答他的只有穿梭于山林间的风声。

 

如今的本丸在时政的补助下正常运转,该出阵就出阵,该远征就远征,甚至比审神者在世时还要井然有序。枫叶绿了又红,院子的花也不知是第几度盛开,一期一振抱起小姑娘往屋内走去。

 

小姑娘喜欢去玩他右肩挂下的穗子,撩起又放下,看那些细密的金色在指缝中流泻。她玩着玩着,突然发现这颜色有些脏了,她歪着脑袋思考了很久,终于发现那些脏乎乎的东西是自己手上的泥巴。

 

“对不起,把你的衣服弄脏了。”稚嫩的童声让一期一振停下了脚步,双眸定定望向某处。相似的话语让他又想到了那天的黎明。

 

为什么当时要这么说呢。明明根本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

 

小姑娘见他许久都没说话,不安得绞着双手。她发现这个漂亮的大哥哥总是喜欢看着正门的方向,明明那里什么人都没有。

 

她歪头问道:“怎么了?”

 

一期一振收回视线,面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没什么。”

 

小孩子好哄,小姑娘觉得既然他说没什么,那就是没什么了。换了身干净衣服后又乐颠颠得扑到了一期一振的怀里。

 

药研从书本后望向他们:“大将还真是喜欢一期哥啊。”

 

一边的信浓凑近过去,似真似假得撒娇道:“我也想被抱啊——”

 

就和审神者临终前说的那样,时政准备让小姑娘继承这个本丸。

 

这是常规操作。拥有血缘关系的人,灵力也相似,不存在接替后的过渡期,刀剑可以最快速度投入战斗。

 

本丸的刀剑们都以为她就是未来的新婶,只有一期一振因听到了审神者最后的嘱托而垂下眼帘。他跟同僚讨论之后的结果是:让小姑娘长大后自己选择。

 

但这样真的好吗?

 

小孩对于情绪的变化总是特别敏感,小姑娘突然站起身来,伸出双手环住了一期一振的肩膀,用脑袋蹭了蹭他的颈窝,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一期一振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平时都是他抱着弟弟,对于兄长身份的认知和吉光一生一振的骄傲也让他鲜少能有被人安慰的机会。

 

怀里的温暖是如此真实,如果在战场跟审神者一样遭遇不测的话,也会变冷的吧。生命只有一次,然而这珍贵的生命逝去时的声音却很轻。能被杀伐之声盖过,能被夏末的蝉鸣盖过,等注意到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诸多思虑均化作一声柔柔的叹息落到小姑娘的背上。

 

“我没事的。”他依旧笑着。

 

……

 

小姑娘刚来的时候还不太会说话,穿得圆滚滚的就像是一个白糯米团子,刀剑们出于新奇都围着逗她。三日月宗近戳了戳她的脸蛋,就听她嘴里发出一声软绵绵的“咪”。

 

这位平安老刀捧着茶杯哈哈大笑道:“甚好甚好。”

 

到底好在哪里,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髭切笑眯眯得观察了一会,突然说:“哎呀,真的活着呢。”

 

空间突然安静,比起在兄长不解的目光中斟酌措辞的膝丸,鹤丸国永就直白多了:“不要让髭切养。太可怕了。”

 

“哪里哪里,比起惊吓还是你更胜一筹。”髭切的自谦起了效果,鹤丸国永也失去了带孩子体验刃生的机会。

 

不知为何一期一振在这种事上总是自带光环,当他抱着审神者经过某个拐角,第三次见到某两位同僚蹲坐在角落种蘑菇的场景时,终于忍不住说:“您们二位都是白色系的,就不要玩阴郁了吧。”

 

鹤丸国永垂头丧气得踢走一块石头:“亏我还那么期待的说。”

 

髭切抱着膝盖蹲在那里看蚂蚁搬家:“还都做好准备了的说。”

 

虽说知道他们是装出来的,但一期一振还是决定给他们一个机会,便道:“我也不是什么魔鬼……总之先看看你们都准备了吧。”

 

于是这两位刃兄一个眉开眼笑得摸出了般若假面,一个兴高采烈得捧了堆惊吓道具。

 

“二位是想看我表演拔刀吗?”他来得比这两位要早,练度也高,这话绝对不是说着玩玩的。但我们一期一振脾气好,体贴人,你看,动手前还会细心参考他人意见。

 

……

 

据说一堆男人凑在一起想得都是要当对方的爸爸,一堆男刃深受审神者的影响,潜移默化也变成了这个样子,抽空就教这个小娃娃读“爸爸”。好在粟田口家的孩子们锲而不舍得用“哥哥”去洗脑,总算是保住了一期一振。

 

终于有刀看不下去了,跳出来说:“还能不能好了!这可是未来的主啊。”

 

一语惊醒梦中刃。

 

鹤丸国永托腮躺倒:“明明长谷部君也教得很开心。”

 

长谷部立刻反驳道:“我教的是长谷部!”

 

宗三左文字幽幽来了一句:“万一只学会了说压切……”

 

“谁也不许说压切!”

 

说完四周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压切”,“压切君”,长谷部重伤倒地,一人血书要换一届同僚。

 

小娃娃咬着手指呆了半天后,突然张口:“嘿——”

 

刀剑们立刻招呼左右安静下来,几十双眼都盯着她。

 

就在长谷部万念俱灰之际,只听一声奶声奶气的“嘿西”传到耳边。一时间简直如沐春风,吹开一树樱花。

 

他端端正正坐在那里,身姿挺拔,字正腔圆得应道:“是,我在。”

 

说完顿觉不妙。

 

药研藤四郎勾起嘴角,沉声道:“嘿西。”

 

宗三也跟着说:“嘿、西、君。”

 

长谷部顶着额头的十字路口的怒道:“你们不许叫!”

 

刀剑们哪里肯听,三层外三层的来了个嘿西大合唱,最后他也无奈了,只能咬牙切齿得降低底线:“嘿西就罢了。嘿西谷部是什么,给我好好读啊!喂——不要以为可以用打嗝蒙混过去!!”

 

一期一振听得头痛:“主殿说过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当审神者。”

 

三日月为自己续了杯茶水:“这种事情等小家伙长大了自己决定吧。对吧,嘿西?”

 

长谷部刚想回答,就听莺丸慢悠悠接道:“我也这么觉得。嘿西。”

 

鹤丸国永从榻榻米上坐起身子:“开开玩笑都觉得饿了嘿西。”

 

烛台切光忠应了一声:“那我去准备一些嘿西饼吧。”

 

长谷部从眼角一路抽到嘴角:“嘿西饼是什么?!话说从途中开始嘿西就变成莫名其妙的口癖了吧!”

 

“嘿——”不动行光突然打了个嗝儿。

 

“根本分不清你要打隔还是叫我啊!换个打嗝方式吧!!”

 

不动行光很无辜。

 

“出现了,魔鬼模式。”

 

“魔鬼部。”

 

“药研不许说话!宗三也是!”

 

鹤丸国永提议:“要不综合一下,叫做魔鬼切吧?”

 

髭切突然回头:“叫我?”

 

鹤丸:“没有。”

 

那边的长谷部终于被气到去找本体,于是鹤丸国永继续说:“又要变成朋友切了么?”

 

髭切继续回头:“又叫我?”

 

鹤丸:“没有。”

 

髭切明白了,慢条斯理得理了理衣襟,说话时露出了尖尖的八重齿:“手合吗?”

 

小娃娃不理会周围的嬉闹,看了会也看不懂,便手脚并用得爬回一期一振的身边。对着他张开胖胖的手臂,是标准的求抱抱。

 

一期一振将她捞进怀里,静静望向正门的方向。一时间,空气的流动渐渐缓慢下来,外界的声音也在远去。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他和周围隔绝起来。

 

正门还是那个模样,怎么也看不出一朵花来。所谓物是人非便是如此了吧,喧嚣过后,尘埃落定,留下的只有他们刀剑罢了。

 

……

 

小娃娃在本丸被养得很好,其间不断有刀剑男士失去监护权。名单如下。

 

三日月·总是把孩子倒着抱还不自知·美是美但对小孩子没啥用·宗近。

 

同田贯·虽然锻炼时也带着很好但请别因为哑铃重量不够就让她抱着增重·正国。

 

莺丸·为什么不能一起喝茶·哎饭团也不能吃啊好可惜·友成。

 

鹤丸·装可怜也没用总之先把惊吓道具全部收起来·别再抱怨髭切也有鬼面为什么唯独把你排除在外了·国永。

 

髭·为了保持队形不得不将自己名字拆开·虽然她不怕鬼面但为了让鹤丸心理平衡暂且先委屈你一下了·切。

 

当然以上规则仅适用于十岁以下儿童。

 

三日月宗近:“哈哈哈,这个年纪小家伙很快就会长大的啊。”

 

借他吉言,小家伙很快就长大了,会帮人扎辫子了。长发组经常顶着满头的洋葱辫在那边感慨年轻真好,真有活力,然后意外发现和泉守很适合麻花辫。

 

又过了一阵子,会玩捉迷藏了。

 

小姑娘就喜欢黏着一期一振,从小就喜欢躲在他的披风里,后来渐渐长大披风遮不住了这毛病也改不过来。

 

今天抓鬼的是鹤丸国永,他看着在一期一振怀里坐的四平八稳闭上眼睛当鸵鸟的小姑娘,挑眉道:“我看到了。”

 

一期一振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平静道:“不,你没有。”

 

“阿振啊,我俩多年兄弟情——”鹤丸国永一边说一边悄咪咪靠近。

 

一期一振记得清楚,当初就属这鹤教爸爸教得最开心,当即毫不留情得将小姑娘抱走。

 

于是输了的鹤丸国永喜提一周马当番。

 

“太宠了,我没眼看。”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刀剑刷着马,对着鲶尾的扫帚话筒发表失败感言。边说边摇头。

 

在隔壁畑当番偷懒被长谷部抓回去的三日月宗近看着小姑娘将新摘的向日葵送进一期一振的手中,小姑娘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级,眼中的光明媚又动人,带着欲语含羞的期待又满心不安。

 

从小孩开始,看着她渐渐长大,变成一位女性。

 

她还是如小时候那般跟刀剑们亲近,却再无法毫无顾忌得坐在他们怀里,伸出双手要抱抱举高高。刀剑们在言行中也会注意措辞,衣着方面也更加得体。

 

唯一不变的就是一期一振,她会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在正门前等他回来,无论那个怀抱是带着血腥味,还是落上了远征途中的霜雪,仿佛于他们而言,这份距离从未变过。

 

是的,只对他这样。只有一期一振是特别的。

 

在意识这件事后,一期发现自己竟没有半分排斥,甚至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已经晚了吗?

 

看到鹤丸国永见他来了便故意凑近过去与她肩挨着肩,满眼挑衅回望的时候。

 

看到小狐丸拿着梳子笑着跟她说偶尔也请帮忙梳理下毛发,她满心欢喜答应的时候。

 

看到长谷部颇为怀念嘿西这个昵称,她便立刻改口被糊了满脸樱吹雪的时候。

 

但他将那个被同僚簇拥仍笑得一无所觉的小姑娘不留痕迹拉向自己身边的时候,他听到有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字一句如惊雷炸开。

 

已经晚了。

 

……

 

“她很快就会长大的,会变成一位漂亮的女性,还会有追求者接踵而至。到时候,你会用什么借口来掩饰自己的心呢?”

 

十五夜,皓月当空,庭中竹影横斜。刀剑男士们追完兔子都去歇下了,三日月在外廊赏月,正好遇到准备回屋的一期一振便招呼他一起过来坐下,在两人之间摆上一碟月间团子。

 

一期一振佯作不知:“您在说什么?”

 

三日月宗近只是捏了个团子塞进嘴里,细嚼慢咽甚是优雅。等吃完一个,才悠悠然说道:“若是你现在让她留下,她肯定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吧。但——”

 

天上月色正明,却不及他眼中两枚弯弯的月牙:“你却没有这个打算。”

 

“不愧是三日月殿。”真是一针见血。

 

“能问下理由吗?”

 

一期一振反问:“为何要问呢?”

 

三日月宗近想了想:“临时起意?”

 

“真是败给您了。”一期一振的目光遥遥望向不知名的远方。

 

小姑娘刚来时,本丸附近时常能见到一位年轻女性。第一次见她是在审神者的葬礼上。

 

男人生前也没什么朋友,出席的除了刀剑之外寥寥无几。除去还在满地乱爬的妹妹,审神者唯一能算得上亲人的只有那位漂亮的女朋友了。从入殓到下葬一切都是她在一手操办,画着精致妆容,礼节周到得接待来宾。

 

起初以为她就是这么个冷淡的性子,刀剑们还颇为审神者不平。却不想在所有外人都走后,这个女人顿时就像是断了线的人偶一般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哭花了的妆总是不好看的,一期一振远远看着也不知该安慰些什么。

 

感情总是需要发泄,能那样哭出来也是好事罢。

 

灵堂里原本很安静,只有女人断断续续的呜咽。先前还好,有人带头哭了,一些刀剑们也不禁偏过头去轻轻抹着眼里流出的冷却材。

 

“他走得安详吗?”女人这么问过。

 

一期一振无法回答,审神者脸上大半都是血污,死前在想什么,是悔恨还是不甘一点都看不出。

 

“那他有说什么吗?”

 

于是他将那句一直没能琢磨明白的话复述了一遍,女人听后愣愣得看着他,眼中似有着相同的疑惑。

 

一期一振时常在本丸外见到她。她只有在看到小姑娘时眼里会有些许神采,毕竟是兄妹,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女人只有清晨和黄昏会来,一期一振不止一次听到,她走的时候喃喃念叨着:“为什么梦不到,为什么不来见见我呢。”

 

之后很久没见到女人了,直到某一年的盂兰盆节那天。

 

一期一振跟她在茶室坐下,她还是很瘦,但比起当初失魂落魄得模样却已好上太多。她从包里取出手机,说审神者出阵时会有装置自动记录战斗流程,到死为止一切记录都在里面。

 

女人说审神者经常跟她提起一期一振,各种褒义词轮番得堆。说到最后,眼中蒙上一层水雾,自顾自笑起来:“他还说过自己是粉的话,一定是亲爹粉。”

 

一期一振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表情。

 

女人起身离开:“这个录音还是你一个人听吧,一定是很重要的话。”

 

一期一振牵着小姑娘将女人送回现世。小姑娘那时正好十六岁,对这位女人的印象却一直停留在爱哭上,她问:“姐姐已经不会再哭了吧?”

 

水灯顺流而下,似铺开一道星河。女人眼眶有些泛红,但终是忍住了。

 

“已经没事了。只要我活下去,就会见到他。”

 

一期一振没有听懂,只是配合着点了点头。

 

回到本丸,将小姑娘哄睡着后,他回到茶室,按下了播放键。

 

本以为早已翻过的最后一战随着录音再次展现在眼前。他记得每一个细节,记得审神者是如何丢了那条手臂。从正午到入夜,太刀在夜战总是不利的一方,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前方的正是那个不太能打的亲爹粉。

 

录音并不比现场清晰多少,但不会受战场环境的影响。于是彼时因疲于赶路而漏掉的话语得以再现。

 

“明明不想让你再输第二次的。”

 

“你脸也太黑了,碰上我这样没用的家伙当了你的审神者。”

 

“抱歉啦,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男人说的是衣服,还是刀装,抑或是吉光之名呢。

 

……

 

月影西沉,夜凉如水。

 

一期一振端坐在外廊之上,面上的笑容就像是凝固了似的:“因为这是那个人最后的愿望。”而且,又有谁会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过着在战场那种随时可能没有明天的生活呢。

 

三日月宗近眨了眨眼:“你不准备告诉她吗?”

 

一期一振摇了摇头,就像他时不时会想记住那场大火的只有他就够了一样,这件事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就足够了。

 

“三日月殿的话,一定可以理解的吧。”

 

“哈哈哈,一期君真是狡猾啊。听了这话后,我也无法多言了。只是啊……”他欲言又止,“不,没什么,不必在意。”

 

第二天,内番组在外廊发现三日月宗近时,就见这老人家神色有些恍惚得盯着前方。刀剑都以为他想了一夜心事,却不知他只是吃多了团子精神太好,睡不着罢了。

 

问起他在想什么,他沉吟片刻:“辉夜姬要回到月亮上了。”

 

联想最近的一期一振也很不正常,出阵远征不停歇,就像是在避开什么似的。刀剑们顿时想到了一种猜测,难道他跟小姑娘闹矛盾了么?

 

乱藤四郎说:“告白被拒绝了。”

 

鹤丸国永凑过来:“一期被甩了?”

 

“正相反。”信浓沉声道,“被拒绝的是大将。”

 

本该说着这可真是吓断我了的鹤丸国永却没有大惊小怪,只是说了句“阿振也不容易”就扛着本体出阵去了。

 

事情发生了小半个月了,小姑娘自然被打击的不轻,但也没有放弃的样子。此刻正在手入室内等一期一振养护结束。

 

她很喜欢看养护,一期一振平时都带着的手套会在这时被脱下。那双手,十指纤长,骨节分明,交握时掌心还有薄薄的茧子。但最近他们很少见面了,每次见到一期一振都十分为难的模样。虽然嘴上说着没什么,但她已经不是那么好骗的小孩子了。

 

为什么要用这么为难的表情看着她呢。在那对蜜色眼瞳之中被深深压抑的感情又是什么呢。

 

本丸的人都是跟她不一样的,都是付丧神,这一点她在懂事后就知道了。他们经常流血受伤,还会去很远的地方。那些都是她无法想象的地方。

 

面前的付丧神虽然面上一直挂着亲切的笑容,但跟她也是不同的。尤其是安静时,这份距离更加明显,两人中就像是横着一条无法跨越的沟堑。

 

只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想要靠近,想要触碰那头水蓝色的头发,想要抚平他皱起的眉心,想要再同从前一样抱着他的手臂,在他回本丸的第一时间就扑进他的怀里。

 

可他是刀,触碰后的指纹和油污却是对刀剑不好的。所以她一直都在给他添麻烦吗?

 

太刀的刃上还有些残存的血迹,一期一振用白布轻轻擦拭干净。闻言手中一顿,继而笑着回答:“这种的话,只要擦掉就好。”

 

小姑娘抬头看着他,眼泪突然涌了出来。

 

一期一振从没见她这么哭过,顿时慌了神,但他无法上前安慰,也无法将她拥入怀中,只能强制自己坐在原位,将视线放在手中的本体上。

 

明明想让她在自己身边方寸不离,不愿让她受到委屈。

 

明明……是玉钢打造的冰冷之物,为什么偏偏有了人心呢。

 

如果能够更早听到那卷录音的话,一切都能重头来过吗?

 

一期一振至今也在无常的世事中,被磨砺、淬炼。

 

……

 

小姑娘今天就要离开了,刀剑们都在正门为她送行。

 

一期一振也在,他静静立在那里,身后是在风中飞舞的樱瓣。

 

“祝您此生长安,百岁无忧。”说着公式化的祝福,付丧神轻轻垂下眼帘,眼中所有的情绪都被长睫藏起。

 

“你也……武运昌盛。”小姑娘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一定是又哭了吧。听着她离开的脚步声,一期一振突然抬起头,却发现那个身影早已消失在门外的人流之中。

 

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吧。

 

“一期哥。”药研仰头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终是什么也没说。

 

本丸依旧在时政的补贴下正常运作,春去秋来,付丧神们该出阵出阵,该远征远征,一切如常。

 

一期一振总还是喜欢坐在外廊上,静静看着正门的方向。那之后也不知过了多少个年头,小姑娘在本丸留下的痕迹渐渐消失不见,他也从来都没有梦到过她。

 

在某一次出阵中,他们又遇到了被围攻的情况。一期一振被带回本丸时已经奄奄一息,本体太刀上裂痕遍布。

 

他躺在昏暗的手入室中,恍惚间做了一个梦。

 

漆黑得世界之中只有他一个人,脚下是蔓延不绝的烈火,身后是尸骸堆积的城池。

 

他想,又要那个回去了吗,回到那场火焰中。

 

远处突然走来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在他跟前站定。他抬起头,突然笑了起来。

 

那是从来没梦见过的小姑娘,她就在那里对着他张开了双手。

 

“你来接我了吗?”他被轻轻拥进怀里,有什么温暖的东西环绕在他肩上的手臂传入他的体内。

 

“明明想让我平平安安的,现在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却是想要做什么。”小姑娘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一期一振被训得一愣一愣,却见她又笑了起来。眼中的光明媚又动人,带着欲语含羞的期待又满心不安。

 

“你不是不要跟我在一起吗。没关系的,我会把你带出去的。”

 

两人一同走在漆黑的世界之中。就像是在本丸时一样,小姑娘抱着一期一振的手臂,与他十指相扣:“一期,我种的花都开了哦。你上次不是送了我御守吗,我也做一个送给你吧。我说……你在听吗,真是的。我要生气了哦。”

 

一期一振觉得自己的后背被人推了一下。他睁开眼,看到了手入室的天花板。

 

在刀剑看来这次的大难不死简直是个bug,药研去给他送饭时就见他已经穿戴整齐,坐在窗台边上,手中握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御守。记得小姑娘那时候对刀装之类的很好奇,一期一振被缠得没辙,便自己动手做了一个给她。小姑娘后来也照着做了一个跟他礼尚往来。只是针脚不太整齐,看着歪歪扭扭的。

 

当天,本丸收到了一份快递。据说是某个人的遗物,指明是要给一期一振。

 

他打开看了下,里面是一个被保存完好的御守,因为是给小孩子的,上面还弄了些花里胡哨的花纹。

 

……

 

新的审神者来了,是一位十分和善的女性。

 

“真头疼啊。”某次出阵回来后,她突然低呼出声,“指甲断了。”

 

一期一振正好经过,便拿出指甲刀递了过去。

 

“帮大忙了,你居然连这个也有。太可靠了吧!”审神者十分惊讶。

 

原先的小姑娘指甲软,总是会断,所以一期一振便随身带着以防万一。

 

庭院里的樱花又开了,纷纷扬扬的。

 

“承蒙赞誉。这是之前的——”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

 

——只要我还活着,就能见到他。

 

女人在那个时候说的话,他终于明白了。

 

就算已经无法回头,就算再也无法相见,有些东西还是留了下来,比刃纹更加深刻的留在了他的生命之中。

 

只要一期一振还在。在梦里见不到,已经在哪里都见不到的那个小姑娘也一直会在。

 

眼前的景色突然扭曲起来,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涌了出来。

 

泪水毫无征兆得顺着付丧神精致的脸颊留下,一滴接着一滴,落在胸前。

 

面对审神者的担忧,他露出了微笑。

 

“让您担心了,十分抱歉。我没事的,已经没事了。”

 

……

 

一期一振的屋里多了一个木盒,里面静静放着两枚御守。一枚花里胡哨的,一枚歪歪扭扭的。

 

……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最最最最喜欢一期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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