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清水

后还饿的话就吃吧。

梗不外借,分类见合集。

【在掌心】8 心上人

鹤婶 ooc 乙女向  同人二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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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掌心】 序

【在掌心】1 小镜

【在掌心】2 碧潭

【在掌心】3 流丹

【在掌心】4 纸蝶

【在掌心】5 小指

【在掌心】6 天满

【在掌心】7 白鹤



刀剑男士们跨越时空,踏上战场,与溯行军战斗。

 

……是不可能的。

 

时空通道最近出现了不知名的错误,所有刀剑停止出阵。于是每个本丸都洋溢着一股和谐而安定的养生气息,拖家带口的感受天伦之乐,和睦、风雅的笑谈风花雪月,老人家们则排排坐在外廊细细品味刃生。也有耐不住性子的天天赖在手合室锻炼筋肉。

 

最初的一周就当放假图个新鲜,但当小半个月过去,游戏该通关的通关,连载该完结得完结,对周围那些每天都要见上好几遍的俊脸产生审美疲劳时……

 

“鹤老爷呢?”

 

“对啊,最近都没见到他。”

 

他们甚至开始想念鹤丸国永那些惊中带喜、稳重带皮的恶作剧来了。

 

这座本丸的季节是按照正常节气轮转来变幻的,这个月正值雨季,屋外紫阳花开成了一个个小胖球,花团锦簇得在雨丝中轻轻颤动。

 

连日阴雨造成了换洗衣物的风干问题,原本宽广的大广间里按照三日月衣服上的花纹拉了晾衣绳,等挂上衣服后就是一个迷宫。本来只是无聊时去玩玩,现在干脆将本丸唯一的暖炉放在出口,谁先走出去谁就先烘衣服。

 

一度被认为无法出阵远征和解决委托就会无聊致死的某位白色付丧神居然持续安分了那么久,这让在大广间晒衣服的刀剑们非常不解,纷纷将目光投向近侍。

 

烛台切光忠听着长谷部的冷哼,字斟句酌道:“他在学习。”

 

鹤丸国永自从上次任务回来后,不知被什么附了身,一头扎进学习的海洋。从百物语看到百鬼夜行,基本把审神者的藏书都翻了个遍。然后整天就在审神者的主屋内跟她讨论这些神怪志异,光忠看着他恨不得将寝具都搬进去就此成为常驻居民的势头,十分识趣得带走大半公文,以此支开极化后厨力一秒上天的长谷部君。

 

长谷部看着面带愧疚的烛台切光忠面无表情得说道:“我不要吃大福,谢谢。”

 

……

 

又过了几天,远征通道终于修复完毕。刀剑们纷纷扛着自己湿漉漉的衣物主动申请远征,整座本丸都洋溢着一股热爱工作的美好氛围。鹤丸国永也放下手中藏书,加入远征队伍,每次回来都会带些稀奇古怪的土特产,然后等出阵用通道也修复结束后又重新窝回审神者所在的主屋之中。

 

“搜集了不少旅途见闻,你要听听看吗?”鹤丸国永虽然这么问着,但已经十分熟练得坐上蒲团,从怀中掏出了记事本。他一页一页翻着,上面有文字也有图画,还夹着一片红透了的枫叶。

 

“你听过将人变成动物的方法吗?”鹤丸国永纤长的手指停在某一页上,“据说有人见过自称是人类的动物……也不能算是动物吧,我按照他们描述的模样画了一下,感觉很一言难尽。”

 

他将本子递给审神者,摊开的那一面上画了个浑身都笼罩在黑气中,只能从轮廓勉强看出是个四条腿的某个动物。

 

审神者问:“那边是不是经常有儿童失踪?”

 

鹤丸国永想了想,好像的确有这么一回事。但具体是失踪还是被家里人卖了换食物就不得而知了。

 

审神者哦了一声:“有两种方法,其中一种是将人类的灵魂放入动物躯体里。小孩的灵魂跟身体的结合较成人稍薄弱一些,方便剥离。还有一种需要剥皮放血,过程更为复杂些。活人受尽折磨心怀怨恨,死后就会变成厉鬼,驱使得当就是有力的式神。”

 

说完就见鹤丸若有所思得看着她,便问道:“怎么了?”

 

“没事。”鹤丸回过神来,“就是想到你好像也是厉鬼。”

 

审神者又哦了一声,然后说:“我只是死的比较惨,并没有怨恨。”

 

她对于自己的死看得很开,提及时既不避讳也不隐瞒。倒是鹤丸国永,对此总是莫名在意。

 

他问审神者:“你对这个世界有留恋吗?”

 

不等审神者回答,屋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时空通道全部修复后,管理局的匠人也终于可以为审神者做养护了。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就是天满之前的匠人。

 

“我记得藏馆里有件十分特别的藏品,那是个麻绳人偶,每天都会在特定的时候对着空气写字。”老太太推了推单边眼镜,笑盈盈得看了一眼鹤丸国永,然后熟练地卸下人偶的四肢关节,“我们特意研究了一下,发现写的是——”

 

鹤丸国永突然疯狂咳嗽起来。

 

审神者:“你要不去找下药研?”

 

于是鹤丸国永就像喝了急支糖浆一样,不咳了。

 

老太太继续说:“写的是啊——”

 

鹤丸:“咳咳咳。”

 

老太太手中动作不停,挪揄道:“近侍大人这是要咳出块玉钢出来吗?”

 

于是鹤丸发现了,这老太太是故意在逗他,然后注意到那双苍老的手上,左手无名指带着一枚玉钢打造的戒指。朴素的圆环上刻着一个他再熟悉不过,每天都能在自己羽织上看到的刀纹。这枚戒指有些大了,经常会滑出去,再被指关节卡住

 

审神者显然也注意到了,但并没有谈论这个问题,而是说:“他不是近侍。”

 

“噢,那真是失礼了。”老太太推了推眼镜,她明明是个毫无灵力的老人,但瞳仁深处却有一抹极为黯淡的白光。这光审神者可以看到,鹤丸国永也能看到,只有她自己毫无所觉。

 

审神者本就寡言少语,加之老太太也沉默下来,鹤丸国永顿时变回安静优雅的仙鹤,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养护被迫终止为止。

 

老太太突然抿起嘴唇,让本就布满皱纹的脸庞更加沧桑起来。她从十几年前就开始为这具人偶做养护,对她的结构可谓是了如指掌,然而此刻却在一个球形关节的连接处发现了不该有的东西。

 

“看来您找过其他匠人了。”连接处的凹槽中被刻了一个十分浅的图形,要不是她为了调整戒指位置停了手,一定会忽略过去。

 

老太太将拆下的部件重新装回去,显然是决定结束养护:“这是那位匠人给我的警告,不,应该称为阴阳师吧?芦屋小姐。”

 

天满养护的精细程度和他险恶的用心成正比,基本每次都要耗费一至两天,加之审神者对工匠的事一窍不通,还真的无法察觉一个毫无灵力附着的小小刻印。

 

“这个咒是专门针对为您做养护的匠人的,只有完成养护后才会起作用。是十分特别的咒术。”老太太只看了一眼,竟然能将那个图形完完整整画在纸上,“除去下咒者本人,其他为您养护的匠人都会遭遇不幸。”

 

鹤丸国永皱眉道:“那个野男人职业危机感也太强了吧。”

 

老太太十分顺口的接了一句:“抢人饭碗如杀人老母,没办法的。”说完才惊觉那句感慨是并不是对她说的,连道好几个歉。

 

“那老前辈可有何指教?”审神者难得虚心一回,把鹤丸跟老太太都吓了一跳。

 

老太太摆摆手说自己早已脱离这些东西,并无解决办法,最好还是乖乖去找下咒的人。

 

“那么祝您武运昌盛。”老太太将自己的工具收拾完毕后便披上羽织,拿起了用红布包裹起来的长形物体。

 

说完见鹤丸国永神色凝重得看着自己,便将红布揭开一角。里面是一把通体洁白的太刀。

 

就见她尽显老态的双眼在见到这把刀时显出奕奕神采来:“我原本也是位审神者,这是我的爱人。”老太太说得简略,但从她的眼中仿佛能看到整个故事的始末。

 

鹤丸连忙说:“抱歉……”

 

“没关系,我跟老鹤有好好道别。”老太太小心翼翼得将布抱了回去,抱在怀里的动作有着积年累月的熟悉自然。

 

鹤丸国永默了一瞬,虽然知道自己有许多诸如鹤球、姥爷之类的爱称,但听到老鹤时心情突然变得微妙了起来,感觉这个称呼透露着一股特别的亲近感。

 

老太太在道别后便离开了,雨季的天阴晴难测,才过桥就下起了雨。此时尚有阳光未被遮蔽,鹤丸国永就见那个佝偻的身躯旁隐隐出现一个浅淡的影子,那个影子脱下了身上的羽织顶在两人头顶。但只有一瞬便消失不见。

 

审神者觉得让人淋雨实在不是待客之道,本丸季节一秒倒退回了春季。

 

两边光秃秃的樱花树上突然开始长出花苞,接着樱瓣飘落成海。漫天粉白之中,原以为是幻觉的影子再次出现,那是另一位鹤丸国永,他笑着冲审神者所在的方向点头表示感谢,继而配合老人家缓慢的步速一同离开。那朦胧而孱弱的影子就如老人眼底的那抹微光。

 

凭借几次委托相处下来的经验,审神者觉得鹤丸国永肯定满腹疑问,便说:“她因事故失去了灵力,刀剑男士没有灵力无法显现……对,就是之前我们说过的变回刀剑的状态。”

 

只是她并不完全了解鹤丸同学的关注点。

 

“那我也会成这样的话,你会不会也把我一直带着?”

 

审神者将视线转向老太太离开的方向,沉声道:“你叫我带的话,我会带着的。”

 

鹤丸国永继续问道:“那你在别的鹤丸面前怎么称呼我?”

 

“就鹤……吧?”

 

“为什么不是老鹤呢?”

 

审神者想到了老太太的戒指:“那是相处了很久的人之间的叫法。”也就是俗称的老夫老妻模式,当然她没说出来,因为樱花背景已经粉了,不需要再粉。

 

“那再过几十年你就会这么叫我吗?”

 

鹤丸国永金色的眼睛明亮又真挚,在审神者看来似乎还有那么些纯真。她被自己的回答坑了,只好点头答应。

 

此时景趣还是春天,那些随风飘来的花瓣跟付丧神身边的樱吹雪混在一起,铺了整条走廊。

 

鹤丸国永飘了会花,又看了几眼满院落樱的盛景:“回雨季吧,我们看紫阳花。”

 

于是原本准备庆祝春天到来的刀剑男士们,在一句话的时间后又回到了天空放晴前。

 

……

 

除去战损之外,审神者一般都是每月初那天去找天满养护,这次由于时空通道故障养护时间延后了小半个月,加上对天满干坏事的惩罚,等他们再去那家人偶店时,那边的时间已经过了半年多。

 

虽说是天满有错在先,但真等那个人偶店老板摇摇晃晃得从屋里出来时,那憔悴狼狈的模样却让人止不住得想要选择原谅。

 

人美就算了,还懂得利用自身优势的话,那就很厉害了。

 

“好久不见,我还以为要在这里等到白发苍苍呢。”天满依旧保持着应有的礼数,笑吟吟得将审神者迎进和室,和蔼可掬的模样仿佛他们分别不过半日。

 

按照惯例,鹤丸国永在屋外等候。

 

屋内十分安静,只有拆装零件时发出的细微声响,他在屋外听了很久,终于听到了说话声。

 

天满并不知道审神者已经见过山神,凭借自己那张昳丽万分的脸蛋,摆出一副被渣女抛弃的悲痛模样:“你居然一个字都不愿意跟我说?”

 

审神者还真的是一个字都不想说,在内心里翻了个白眼就准备无视这句话。

 

谁知天满的语气陡然阴沉起来,他走到审神者的脑袋前,过度失眠让他眼窝深陷,瞳仁之中就像是开了一个巨大的风洞,吞噬了周遭的一切光线:“虽然不知道九十九小姐到底是什么人物,但我也说过,若是某种感情太过执着的话,我也会变成鬼的。”

 

天满也许居心不良,但本职工作都是无可挑剔的,他的咒并没有发动,而人偶关节也不像是半年都没养护的状态。加之附于式神上看到的樱花和庭院,他基本已经可以猜测到审神者生活在跟他截然不同的时间。

 

“请问你是不是见过某位山神呢?”这是他结合自己神隐经历猜测的,所以并不知道歪打正着了。

 

“怎么,你还跟山神有一腿?”和天满不同,审神者是根据真实故事在反问。

 

就像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底线一样,天满的心中也有一座常年薄雾笼罩的青翠山林。

 

他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也知道正面交手我绝对赢不了你。”

 

审神者刚想夸他太谦虚,就见他突然捧住自己的脑袋,继而将地上用来安放零件的白布踢开一角,下面是画满咒的纸符。名称各有不同,用法却只有一个,那就是切断灵力的链接。

 

漂亮的男人看着那堆毫无生气的木头部件,终于重新笑了起来。人类不像神灵可以餐风饮露,所以山神教天满钓鱼,教他选择水流和挑选鱼饵。对于审神者这条他梦寐以求的大鱼来说,平稳和缓的水流就是他故意拖长的养护时间,而鱼饵就是那些故意让她发现的咒。

 

审神者胜在看轻天满,也输在看轻天满。她现在已经无法远程操控自己的身体了。

 

天满将人偶的脑袋装进贴有同样纸符的木箱中,估计其中还参杂了一些对鬼魂用的,审神者十分难得的感受到了困意,只是鬼并不需要睡眠,所以即便是困了也没法睡。她现在不能动也不能说话,这就在意料之外了,毕竟不能说话的话,她要怎么忽悠天满?

 

她听到天满将人偶其他部分也放进箱子,在陷入黑暗之前,她发现自己居然还有心情去想要是鹤丸国永发现自己把人弄丢了会被吓成什么样。

 

刀剑男士和审神者之间有灵力联系,就在天满关闭箱子的一瞬间,鹤丸国永就破门而入,然而屋内早已空无一物,就连家具也全部不见。再看店里,架子上的人偶们歪七扭八倒在一边,木柜都结满了蛛网,显然早已荒废多时。

 

将时间调成半年后最大的缺点就是,天满不知道他们做什么,但他们同样不知道天满在这半年里做了些什么准备。在他们想当然的以为天满会在这里守株待兔之际,就已经中了咒。

 

鹤丸国永顶着一头罕见的白发,硬着头皮询问对街的人后才知道这里在几个月前闹了次鬼,现在已经没人敢靠近了。

 

好在当审神者莫名失踪后,管理局会出面将刀剑男士带回本丸,好让他跟同僚汇报情况。

 

“所以呢?”

 

长谷部在听鹤丸叙述事情始末的时候始终保持冷静,虽然在听到审神者失踪后还是没忍住爆了个不拔刀的真剑。

 

“除了审神者现在还有谁能开时空通道?”被箱子隔断的除了审神者跟人偶身体的联系之外,还有跟刀剑男士的联系。鹤丸国永猜天满会去灵山,所以准备走快捷通道。

 

长谷部默默朝旁边退开一步,露出身后的灵山山神。灵山的一草一木山神都了如指掌,如今上面多了个天满自然也逃不过她的眼睛,所以亲自过来接人。

 

于是鹤丸安心了,有老司机带路还怕什么呢。

 

长谷部黑着脸将他们送出本丸,临别前慢条斯理得了一句:“如果不把主毫发无伤得带回来的话,你就提着自己的头去切腹吧。”

 

鹤丸国永觉得这个动作实在很难:“阿部真的很严格。”

 

然后他听到了拔刀声。

 

……

 

在黑暗之中时间的流逝会被模糊,等审神者重见天日后,她发觉自己已经身处一个废弃的神社之中。天满穿着漆黑的狩衣,坐在对面抱着木头在做雕刻。

 

他十分专注,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拐卖对象已经醒了。

 

审神者看着看着,突然冷不防来了一句:“看来你并不满意这张脸。”

 

时值仲夏,天满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同时,背后无端端泛起了一股凉意。

 

山中的黄昏很安静,除了偶尔会有几声鸦鸣外,只有屋檐下那只青铜铃铛被风撞响后发出的声音。夕阳的余晖透过四周的纸符,等到了审神者身边时却染上了诡谲的红。

 

那具人偶周围也好,身上也好都被贴满了纸符,甚至为了保险起见,天满还用朱砂在她衣服上也画了。别说开口,就连意识都不该恢复得这么快。

 

越是紧要关头,越是要小心翼翼。

 

天满停下手中动作,默念真言。

 

审神者呵了一声:“很不巧,让我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并不是怨和恨也不是执念。超度用的东西对我没用。”

 

天满从善如流得停了下来,习惯性嘲讽道:“那你这厉鬼当的可真是清新脱俗。但我劝你不要妄动,不然人偶坏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灵魂其实是个很虚无飘渺的东西,没有容器保存的话,三魂七魄很快就会散去。鬼魂可以依靠对这某人某事的执念强行留在世间,但终究敌不过时间的消磨。按照现在审神者的说法,只要人偶坏了,她很快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对于天满含蓄的威胁,审神者显得毫不在意:“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在转瞬间就来到这里。”

 

“九十九小姐这是明知故问?”天满看了她一会,然后放弃了猜测木头脸蛋的情绪,“鬼能搬山自然也能搬别的东西。”

 

“难怪仅半年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就如审神者自己所说,她出于某些原因对天满的脸很有好感,见他如此糟蹋自己的美貌,说这话时口吻不自觉就带上了责备。

 

天满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微妙,字斟句酌道:“你应该知道,我那些情话都是骗你的。”

 

“我知道。”

 

天满震惊了:“你知道还——”

 

审神者打断他:“不管你想到了什么,都是不对的。”

 

天满悄悄朝后推开几步:“我想到你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假装自己喜欢我,再利用我的愧疚心狠狠玩弄我。”这个不对的话,那不就成了她是真的喜欢自己?

 

他被自己这个逻辑惊出一身白毛汗。毕竟人偶身体里的女性阴阳师在那个爱情故事里的表现可不怎么正常啊。

 

审神者气笑了:“喜欢你?请问你除了脸上这张皮外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天满难得赢一次,正在内心暗爽着呢,听闻此句立刻春光满面得举起手中雕好的东西:“我手艺也很好。”

 

那是张跟山神一模一样的脸,原本死气沉沉的木质仿佛被匠人的深情打动,僵硬的纹路在刻刀下柔软了轮廓,将天满记忆中那个领着他涉溪而行的女子描绘得栩栩如生。

 

就见他脸上如面具般根深蒂固得假笑逐渐真实起来,眼角眉梢皆是弯的:“这是即将降临在你身体里的灵山山神。”

 

一声悠长的叹息从审神者口中逸出,伴随着落日最后一抹光辉沉入黑夜之中:“你应该知道,召唤出来的神明,是你意识的体现。因你的愿望而降临的山神已经不再是那个你喜欢的山神了,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包括你的喜好。如果你喜欢安静的,她就是安静的,喜欢活泼好动的,她就会带着你漫山遍野得跑。”

 

他们同为阴阳师,对于咒和物的理解也大致相同。只是恋爱中的人是意识不到自己犯错的,而天满的执着和希望也蒙蔽了他的双眼和理智。

 

当被刻意忽略的那根扎在心底的刺被人翻出来反复搓碾后,所带出的疼痛到底该如何缓解才好呢。拔是不可能的,他再钻研几辈子也无法违背天地四时。所以只能痛了。

 

天满已经分不清周围的冷意到底是厉鬼造成的,还是从自己心里涌出来的。曾经的灵山在入夜后会有夜虫轻鸣,会有溪水淙淙流淌而过,现在却寂静无声,只有人偶强行挣脱束缚,走下祭台时,因为关节错位而发出的怪响。

 

“七五三,你为什么会给自己起这种伪名呢。”审神者走到他近前,“在听了你和山神的故事后,我突然想到了,这会不会是你给她起的名字?”

 

这是只有山神和天满两位当事人才知道的事。

 

天满猛地抬起头来:“你见过她?什么时候?在哪里?!”说到激动处,甚至开始摇晃审神者的肩膀。但人偶又没有感觉,里面的灵魂最多只是有些晕躯体。

 

“你不会那么大胆将她的名字挂在别人嘴边,但你又放弃不了自己跟她的最后一丝关联。七五三,神乐铃。山神的名字是神乐吧?”

 

说完对面那张漂亮的脸就变得狰狞起来,天满恶狠狠得瞪着她,咬牙切齿道:“就算知道名字,她也是有神格的神明。”

 

审神者伸手去抚平他皱起的眉头,却因为控制不好力道而将他的脑袋推开好远,但她毫无歉意,甚至还用手去扯他垮下的嘴角:“不要用这张脸做出这么难看的表情。”

 

天满疼得眼泛泪光,差点法系变近战表演个徒手拆人(偶):“你到底想怎样?!”

 

审神者答非所问:“你想见她吗?”

 

天满翻了白眼,没好气道:“见谁?”

 

“心上人。”

 

审神者依旧没有松手,但天满却安静下来。设下的种种心理防线均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冲得溃不成军,苦苦寻觅的疲惫和绝望在顷刻间爆发而出。夜风中,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想。”

 

“那你好好笑一个给我看看。”

 

面对这再标准不过的欺男霸女台词,天满无比屈辱的勾起了嘴角,开启魅惑众生模式。

 

“我让你笑不是让你卖笑。”

 

天满:“……”

 

非常时期,骨气、尊严这种不能吃的东西,能丢就丢了吧——他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

 

神社外,参道两旁的石灯笼突然从山脚处开始,一路朝上亮了起来。远看就似一条在黑夜中渐渐复苏的光河。

 

……

 

等山神带着鹤丸国永一路风尘仆仆赶过来时,就见审神者一动不动得被困在符咒的海洋中,而天满正在那边跳着祭祀用的舞蹈,口中念念有词。

 

他听闻身后脚步声,刚要嘲讽鹤丸来得太慢,就见了付丧神身边那个虚幻的影子。山神在离开本丸后模样就开始逐渐模糊起来,天满现在看到的也不过是个飘忽不定的人形烟雾。但他却一眼认出那就是山神。

 

审神者不能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鹤丸国永。这个付丧神总是一身白,在夜里也跟个活靶子似的,让人一眼就能找到。试想人山人海之中,若眼角总能闪过这道熟悉的颜色,心中浮现出的,应该就是安心二字吧。

 

山神走到天满跟前,月光下终于能够看清她的轮廓。她轻轻触上天满被掐红的脸,声音轻到几乎听不出。

 

“就算我不在了,这座山也不会消失。我会在春天开满你最喜欢的花,在夏天用绿荫为你避暑。等秋天到了我就是那些飘到你身边的红叶,你可以带回去,丢进火炉里取暖。天满,我一直都会在这里的。”

 

鹤丸国永悄悄靠近审神者,刚要抽刀砍破周围的纸垂结界就听天满哑声道:“这些风景不跟你一起看的话就没有意义。”

 

太刀劈砍的动作慢了下来,他不由自主得想到了远征时见到的人和事,虽然那些被收藏起来的时代对他来说十分新鲜有趣,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天满一语道破。

 

如果能知道有谁在还身后静静等待,那么疲累也好痛苦也好,都会在转身的那一刻开始逐渐消散。

 

这种感情,叫什么呢。

 

山神捧起天满的脸颊,然后踮起了脚。

 

“我喜欢你。”这句话她是用口型说的,然后用行动表达了出来。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吻天满。

 

一吻结束,天满的眼神从清明到迷茫,最后化作一个小小的纸人朝着某处飘然而去。

 

山神立刻看向审神者,就见她慢条斯理得从结界中走出,用行动表达了这一切只是个骗局。

 

“你违背了约定。”山神的盛怒让夜风越发喧嚣起来。

 

天满捏着那个小纸人从树林中走出,苦笑着说道:“这个女人是属鸽子的,怎么可能乖乖履行约定。”

 

他与山神在算不上明亮美好的月色下静静对视,他迈过近千年的光阴再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千言万语划过心间,埋怨、责问、委屈等顺着吐息来到嘴边时早已被捂成了暖洋洋的一句“欢迎回来”。

 

审神者不爱这种深夜狗血言情剧,便准备看鹤丸洗洗眼睛,却发现鹤丸国永全然一副入戏已深的模样。她纠结了半晌,终究还是把那句呼之欲出得差评给咽了下去。毕竟她唯一能和爱情扯上关系的过往都是给人当成鬼故事来说的,这种情啊爱啊估计真的跟她八字不合。

 

情人见面总有说不完的话,且眼中会只有彼此。她活着的时候就深受其害,没想到死了也不能安宁。鬼魂的情绪波动也会影响温度,眼看着周围的越来越冷,鹤丸国永拢了拢自己的羽织,往手心里哈了一口气。

 

审神者用早已不存在的身体做了个深呼吸,好的,可以,没问题,她克制下。原以为只是听天满说说他这些年的痴情史,但当话题转到她身上,说得还是那段鹤丸国永不知道的真事时,傀儡丝线终于代表了主人的意识,结出一连窜冰晶,朝天满露出了爪牙。

 

“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天满笑得倾国倾城:“那你可就进不了灵山的大门了。你做了这么多,可不就是为了改变自己的过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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