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清水

后还饿的话就吃吧。

梗不外借,分类见合集。

【髭婶】待宵草(一发完结)

髭婶ooc

 

 

 

现paro 第一人称 不可怕的灵异事件

 

 

 

大家可以自行猜测角色们到底是什么妖怪,文内不会出现具体名称。

 

 

 

和前几位小妹不一样。我不是人。

 

我是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大妖怪,目前因为私人原因正在给一个叫髭切的人类当式神。

 

听到这里,很多人肯定会想到妖怪爱上人类然后就像折羽之鹤那样为爱人献出一切吧。但这些都是以人类的角度来写的故事,这次我将以大——妖怪的视角带领大家一起观看这一期的《走近髭切》

 

 

 

由于家里很有钱,髭切现在是一家灵异事件事务所的幕后老板兼某大学的学生。同时,因为工作的特殊性和他本身的问题,他自从十五岁开始就一直住在酒店,并且必须每隔三周就更换地点。

 

他有时也会暗中处理些特殊委托,作为他的式神,照理说我是必须陪同的,但游戏正打到紧要关头,我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叫电视机的黑盒子上,完全无视了髭切的那句“我出门了”,于是整个房间都陷入黑暗。

 

人类的酒店只要拔了房卡就会断电,这我是知道的,但我一个大妖怪怎么可能为了别人的作息而调整自己的娱乐时间?所以在经历了无数次存档丢失,网络中断后,我终于向他妥协,同意在他出门和回来时说“路上小心”和“欢迎回来”。

 

可妖怪说的话,能信?

 

“现在说还来得及吗?”试图抢救一下的我其实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髭切站在门口,走廊的灯光从后方拢上他的后背。他这个人面上总是笑嘻嘻的,只有像现在这样板起脸时,才会发觉原来那双眉眼也可以拥有如此锐利的线条。

 

“谁都可以。但你不行哦。”

 

他的嘴角依旧是勾起的,就像是在他父亲的尸体边上看着自己被砍断的右手跟我说“很痛”时一样。

 

等门被关上,隔绝了屋内最后一丝光线后,我终于发现一件事:他针对我。

 

我和髭切的契约很简单,只要不被召唤,我就是自由的,可以去任何地方。但我对人类的世界不感兴趣,也住不惯这种现代化的酒店。动念间,魂火在四周亮起,构筑结界隔绝了一切声响。看着在这些明灭的光影,恍惚间,我又想起了那一天的夜晚。

 

 

 

第一次见到髭切是在宇治桥。我那时沉在水底看着万千魂火自桥上悠然飘过,继而这条金色的光河就被一个人类,确切说是被人类带着的某样东西所吸引,全部聚了过去。与此同时,我的右手久违得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感觉。我细细品味,终于想起来了——这是自它被砍下后再没出能现过的疼痛。

 

这个人类的身上,带着我的右手。

 

人类是来见我的,他将手中贴满符咒的木盒放在桥柱上,继而低声呼唤着我的名字。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很乖,只是静静看着围在身边的魂火。

 

呵,他叫我出现我就出现?我不要面子的吗。

 

然而右手对我来说,是和面子一样重要的东西。

 

我于虚空中看着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神情冷峻的男人,继而将目光转向那个木盒。只要妖怪没有死,被砍落的肢体就不会消失。感应到我妖力的右手在木盒中猛烈地抖动起来,只是不等我靠近,盒身上刻着的三千六百道镇命真言立刻化作锁链将我挡下,一时间,就连阳光无法到达的另一层河床都被染上了层迭的金。

 

男人从怀中掏出一面小镜,镜中照出的女人身穿华服,漆黑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那边美得近乎妖异。只是唇上和眼角的那抹朱红配上她此刻阴沉的神情,便立刻生出几分鬼气出来。

 

接着那些明灭不定的金光落进了镜子里。就见女人长发之下的半张脸已成了漆黑的枯骨,冰冷的河水不断从中滴落,带着枯骨中的瘴气一点点浸湿了那身漂亮的衣裳。

 

我从口中发出一声低笑,残破的音节落进河中,带出急流翻涌。

 

镜子里的女人就是我,在堕为妖怪又被砍去右手后,右半边的身体就成了枯骨。半张嘴自然无法说话,于是沉在河底的亡骸们渐渐浮出河面,流水带动空气从白骨中经过,奏出冥世之音。

 

——人之子,你这是何意。

 

男人很快就给出了回答。他是来谈条件的,他要解开先祖的封印,将右手还给我。但作为交换,我要保护他的儿子不被妖怪所害。

 

以这男人的灵力和手段要对付区区小妖简直易如反掌。他口中的妖怪一定是个能让他都觉得棘手,甚至不惜血本动用祖宗家底来对付的大妖怪。我在河底自闭多年,虽然无趣但也清闲自在,犯得上为了一条多年不见的胳膊去和同类为敌吗?

 

但拿回右手之后,我的身体就会恢复原样,很多事情做起来都会方便不少。

 

我在心里权衡着利弊,坐上桥栏。

 

先前隔着水面看不真切,那些魂火虽然受我手臂的吸引汇聚到了一块,但却始终和男人保持着一定距离,倒是那小男孩周围飘着不少,这些温暖的光衬着那双金瞳在夜色里熠熠生辉。尤其是对上我的目光后,他居然不躲不闪遥遥望了回来,笑得温柔又大方。

 

许久未被如此纯粹的眼神注视过,我一时间有些晃神。

 

对拥有漫长生命的妖怪而言,人类的一生不过是午后的小憩。似乎稳赚不亏。

 

——我允许你归还我的手臂。

 

语毕,男人手中的小镜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一道裂痕从中绽开,将镜面劈成两半。亡骸们闻声而动,接连破水而出,顷刻间便将真言铸成的锁链破坏了大半,剩下的那些金色也似沙散于水中。

 

再取回右手、骨肉相合的瞬间,曾一度枯竭的血液从伤口处汩汩涌出。血肉寸寸贴上枯骨,我看着自己的右手,新生的皮肤白皙柔软,翻手间,万千魂火聚上指尖,随我心念点亮夜色。

 

我招来小镜,撩起遮脸的长发,划破小指,将另外半边嘴唇也用红色填满。

 

第一印象很重要,得让男孩知道我和他的上下级关系。

 

许久没有说话,发音还有些生疏。我眯起眼,冲他冷冷笑着:“真是怀念用鲜血上妆的滋味。”

 

对面我的恐吓,他依旧笑嘻嘻的:“我给你买口红。”

 

我当时就觉得这个孩子长大后一定不简单。

 

 

 

契约成立后,我便以“阿式”这个傻了吧唧的名字成了髭切的式神,住进了这对父子的家。

 

适合妖怪居住的地方无外乎那么几种,要么幽深可怖人迹罕见,住着舒服随时放飞自我,要么灵力充沛地处偏远,住着显得段位特别高。简单来说,就是房子越古老越好。

 

他家就很厉害了,占地挺大一日式宅院,地处偏远,装潢幽深可怖,家具年代久远,父子两人灵力充沛。综合起来,那便是妖怪最爱的居所。

 

我开始还疑惑,既然这男人知晓阴阳术,为何不在周边设下结界,虽然麻烦些,也好过这满屋子群魔乱舞。直到被一只没眼色的酱油碟迈着小粗腿撞上了脚背,我才想起在签订契约后,男人便用咒术隐藏了我的妖气,现在的我在同类眼里怕是和普通人类并无两样,都是可随意戏弄取笑的对象。

 

我擅构筑结界,要驱逐这些小妖怪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但男人看向我时那仿佛验货般的眼神让我十分不悦。于是我将那酱油碟踩在脚下,半边的脸重新变回了森然白骨。三途川冰冷刺骨的水从发间滴落,在地上凝出了薄霜。

 

妖怪的规则很简单,弱肉强食,相貌的可怖也是一种无言的恐吓,所以就算是失去右手的那些年,我也从没有为自己画皮。

 

天边一道残阳似血在暗河里晕开,树上黑鸦被酱油碟那凄厉的惨叫声音惊飞,阴影里蠢蠢欲动的小妖们也都如炸开的烟花般四下逃窜。剩下些心理承受能力好的,不愿放弃这个家,继续栖息在离我最远的角落。

 

恐吓有很多种,我自认为这种方法既能放飞自我又能显出逼格,十分管用。

 

男人并不这么想,从此往后,他看我的目光便带上了讨债和嫌弃。在我打游戏时尤为明显,我自动将其理解为“你一个老妖怪居然玩得这么菜”。于是越发沉迷,日益精进,终于赢了髭切,然后得知了这个黑盒子叫做电视机。

 

我一直很奇怪,男人明明自己也通晓阴阳术和驱魔之法,为何放任自己的屋子成为妖怪的老巢。毕竟妖怪们最喜欢像髭切这样拥有灵力却不会自保的孩子了,又好吃,又容易下手。

 

难道这是在锻炼髭切的胆量?

 

我看着那个在我结界外抱着枕头熟睡的小家伙,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那个男人才不是这么单纯的家伙,让髭切从小就生活在充满妖怪的环境中,是为了让他知晓在遇到妖怪时人类会做出的一切反应。

 

毕竟最能提供经验的,往往都是施害者和受害者啊。

 

随着boss的倒下,游戏回到了开始界面。

 

我打游戏时候不喜欢被打扰,所以会在周围设下结界以防某个不怕妖怪的小孩过来打扰。等我过瘾了,便会解开结界,将髭切从榻榻米上捞起来。

 

小孩的身体软乎乎的,没什么分量,很容易就能抱起来,只是他不喜欢像小动物一样被我拎着,非得坐在我手臂上搂着我的脖子才行。此时被我夹在胳膊下,脸蛋立刻皱成了一团,手在空中乱抓了一会后慢慢清醒过来。

 

“父亲呢?”

 

听他这么一问,我才发现,这几天似乎都没见到那个男人。

 

习惯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在我回忆的时候,身体已经自觉动了起来,用手臂托着髭切的屁股,让他稳稳靠在我肩上。

 

在反应过来后,我黑着脸冷冷回答:“不知道。”

 

“阿式。”

 

他在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叫了我的假名,一双眼睛定定看着前方幽长的走廊。庭院的绿映了些许在墙上,摇曳出的除了不规则的光影外还有十几只新来的、不识规矩的妖魔鬼怪。

 

髭切的金瞳中清楚的倒映着一只正朝他伸出舌头的飞头蛮,他双眼一眨不眨,嘴角的笑就像是凝固在那似的:“人在知道自己被骗后,会有什么反应呢?”

 

“呵,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人。”

 

说话时,我和那只飞头蛮的眼神对上了。它一定很惊讶吧,原以为是普通人类的女性,半边身子却在瞬间变成了枯骨。只是这次我连惊叫的时间都没有留给它。

 

我的契约是保护髭切,可我是妖怪,我不会保护,我会的只有一件事——

 

飞头蛮的血迹代替了墙上的绿,继而这红色就像是蚕食着青枝的火种,爬满了整条走廊。

 

“小孩。”我转头看他,“你喜欢百鬼夜行吗?”

 

以他的角度,见到的必然是我刻意幻成枯骨的那一半身子。只是每次我想要吓他,令他也惧怕我,得到的永远都是反效果。那视线在我面上停留了片刻后,便被其他东西吸引着转向了远处。

 

来自幽冥的河水将整栋宅院吞没,浓重的黑暗里,我抱着髭切朝他的房间走去,魂火自脚下悠然升起,憧憧灯影照亮了身后那些受召而来的亡骸们,它们和走廊上的妖怪们相互追逐,用利爪和尖牙打闹,一时间宛如群魔乱舞。巨大的金鱼们在庭院中游动,只剩骨架的身体上缀满了青白的磷光,细看便会发现那些全部都是妖怪被吞下后尚未消化完全的残骸。

 

 

 

在这样的景色中,我把髭切塞进被子,就像是先前的所有夜晚一样,不温柔也不说晚安,然后在他身边躺下。魂火们聚到了我的身边,在纸门合上的声响中齐齐熄灭。

 

夜色中,另一条光河穿过了墙壁朝屋内流淌过来,而后碎成了点点星光散落在四面八方。

 

髭切说这很漂亮。

 

我表示赞同。等这些星光全部熄灭后,从中诞生的便是新的魂火。

 

只是他不知道,这些都是妖怪们刚被夺走不久的生命。就像他不知道,在我还被人称为神明的时候,左手邻接此世,右手连接彼岸。映入河川的星河皆为我衣上装饰,而这魂火原先也不是灵魂,是我放出的天灯。

 

然而这世间终究是有用再多盏灯也有无法传达和挽回的东西。最后,我因为愤怒和妒火而变成了妖怪。在杀死第一对过桥的恋人后,这份杀意便再也无法平息,右手之上来自幽冥的气息更是加剧了这种恶变。我不断将人类和妖怪的灵魂填入灯芯,用他们的悲鸣代替了灯上那些再也不会被诵读的和歌。直到我的右手被斩去,在水底沉眠百年才渐渐恢复神智,只是那份怨和恨至今仍在心中翻涌,在见到成年男性时尤为明显。

 

想必这也是那个男人要我保护的是髭切而不是他自己的原因吧。毕竟妖怪可不会老老实实遵守约定啊,右手虽然重要,但也不是非要不可。

 

髭切已经睡了,呼吸绵长安稳。小孩的皮肤和骨头都很柔软,只要轻轻一捏,契约就此结束。他的魂火会是什么颜色呢,是和眼睛一样的金色还是和头发一样?男人回来后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吧。他一定没想到拿回右手后,那份被强行剥离的暴戾也一同回到了我的体内。

 

我的手悄然握上髭切的脖子,逐渐用力。他在梦中皱了皱眉,微睁的眼瞳中映出了四周新生的魂火。

 

他还有些迷糊,嘴里喃喃了一句“阿式,很漂亮。”后又沉沉睡了过去。

 

我不明白他说的是光河还是魂火还是想要杀他的我。是我的可能性会比较大吧?毕竟叫了我的名字。但我脸上的幻术还没解除,骷髅头有什么好看的?

 

别睡啊,小孩。漂亮是在说谁呢?你是不是还认识其他的阿式?

 

我拍了拍他的脸蛋,他在朦胧中抓住我的手,抱在怀里转了个身。

 

我一下子愣住,那些魂火也停止了动作,僵在半空。

 

等等,你知道你抱着的是连接幽冥的桥梁吗?你流在上面的口水会滴进三途川,所有无法上岸的亡魂都会被你气得再死一次。

 

髭切当然不知道,髭切睡得可甜了。

 

虽然不愿承认,但我这个(前)穷凶极恶的大妖怪在他面前当真是一点威严都没有。

 

正当我自省时,突然听到了酱油碟的惨叫声,这声音比当初被我吓到时更加凄厉,也更加绕梁三日。

 

虽然我立刻在屋内设下结界隔绝声音,但髭切还是被吵醒,手臂上的力气紧了又松,不出三秒,居然又熟睡过去。

 

这孩子,人虽然小,但心真的挺大的。

 

等到第二天,我终于见到了让酱油碟惨叫的人,同时也知道了髭切问出那个问题的原因。

 

 

 

男人从神社中接回了一个叫做膝丸的男孩。膝丸是男人弟弟的孩子,所以用兄长来称呼髭切。

 

男人领着膝丸走到我跟前,介绍说:“这是阿式婆婆,是负责照顾你们的人。”

 

他用含糊的说法暗示膝丸,说我是个人类。这真是很有意思。当然,更有意思的是“婆婆”这个词。

 

膝丸显得有些拘谨,深吸一口后,郑重其事的跟我打了招呼。然后张开嘴:“阿式——”

 

这一切在我眼里仿佛都成了慢动作,如果后面的发音不合我意的话……

 

“姐姐。早上好。”

 

“哦……早。”破天荒的,我做出了回应。

 

这里先解释下,不是因为那声姐姐叫的特别真诚,而是男人的脸色在膝丸没有听他话的一瞬间变得十分扭曲可怖,但他偏生无法表现出来,只能强行勾起嘴角,将膝丸带进屋子。

 

妖怪么,都喜欢把别人的痛苦当成自己的快乐。

 

髭切和膝丸的样貌的确十分相似,只是很多时候往往都是弟弟在照顾哥哥。本以为膝丸和男人都回来了,我就不用去管髭切了,但髭切的活动范围却一直都在我的身边。于是每次男人回来看到的都是我带着两个孩子在屋内打游戏。我毕竟是大妖怪,要面子的。所以在技不如人(小孩)时,会用妖力做个弊。

 

男人倚着纸门发出一声嗤笑,显然将我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而后他问髭切要了手柄,像我展示成年人应有的风度。

 

最终那台可怜的电视机在我和男人的对峙下彻底报废。幸运的是,吸收了我们灵力的电视机成为了家里新的付丧神。不幸的是,我要向这两个小孩学习如何使用电脑。

 

在经过走廊时,膝丸注意到了墙上那些斑驳的红色,他问髭切那是什么,髭切的沉默有些久,于是膝丸立刻想到了什么似的,自觉岔开话题。

 

膝丸从来不和髭切提起妖怪的事,就算他自己身上就带着一只让酱油碟发出远胜于我的惨叫的可怕东西(我不会称之为妖怪,因为那个东西的原身根本无法用妖怪两个词来概括。虽然现在只有八分之一,但依旧是出云最深的灾厄和噩梦)。

 

也许膝丸是在顾忌什么,但这和我无关。于是我回答了他的问题,只不过卖了个关子。我告诉他:“这是冬天才会开的花。”

 

髭切当时没忍住笑了。

 

膝丸的神情有了瞬间的疑惑,但那双和哥哥如出一辙的金瞳很快也带上了笑意。

 

回想起来,其实从这个时候开始,这对兄弟就明白彼此了吧。

 

 

 

膝丸会用一些基础的驱魔咒,来了这里后更是经常去书房中学习。男人对此总是冷眼旁观,既不干涉也不指点。也是,他连亲生儿子都不愿教,更别说是自己弟弟的孩子了。

 

四时变幻,庭院的绿植也不知是第几度枯黄。在今年的第一场雪降下的时候,我久违得离开电脑,来到了那条溅满妖怪血液的走廊上。等枯枝的影子随着光线偏移而爬山那面墙壁,就能获得鲜红如锦缎般的花冠。膝丸不知道那些是妖怪的血,皱着眉头猜是枫叶。

 

就在我捏着笔准备在旁边题一首和花有关的和歌时,我听到髭切呼唤了我的名字。定下契约之后,妖怪和人类之间便会出现一种链接,说是看不见的线或者是别的什么都行。总之只要他叫出我的名字,我就会出现在他身边。比风还要迅速,如光影相随。

 

髭切家住的偏僻,从学校走的话必定会经过一条山间小路。这对兄弟在上的是同一所高中,所以在我赶到时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

 

膝丸蜷缩在地,想要站起身却丝毫动弹不得。那条黑蛇从他的影子里出来,身形聚散不定,跟宿主一样瘫倒在地。他的身前是一只恶灵,青白色的身躯不断朝他靠近,但却被髭切挡住。

 

髭切口中念着膝丸一直念的不动明王咒,虽然有效果,但他右肩伤口传出的血腥味刺激了那只恶灵。此时临近黄昏,这两个行走的人形晚餐很快就会吸引更多的妖怪。

 

我一直都不明白人类。

 

在被恶灵袭击,命悬一线时居然会选择相信更加无情无义的妖怪。这到底是谁给他们的勇气……?

 

但这兄弟两人看向我时,倒映着夕阳余晖、如火焰般瑰丽的金瞳当真是十分漂亮。

 

“它是来找我报仇的。和兄长无关——”膝丸看着被魂火困住的恶灵,目光因痛苦而渐渐溃散,“不能让它走。不然它会去找她的。”

 

在如此境遇中都不会忘记的,只是简单的一个人称词都会让苍白面色有所和缓的。

 

行吧,我酸了。

 

所以在解决恶灵的同时,我特意调侃,问他是哪家的姑娘,还让他把人带回家一起喝茶。

 

膝丸的面上和耳廓渐渐泛出薄红,并且因为动弹不得而无法掩饰。

 

在问清楚他们都吃了什么碰了什么去了哪里后总算是知道膝丸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把胃里的都东西吐光。以后不要碰桃和酒。”

 

桃可以驱邪,至于酒嘛。是那条黑蛇曾经的败因。未成年人不许饮酒,所以膝丸应该是碰了桃子之类的饮料。

 

如我所料,他吐完之后面色终于好些了,在对髭切表达了深切的歉意和担忧后,看着我欲言又止:“阿式姐姐。我……”

 

我:“不说拉倒。”

 

于是他问我能不能买罐装桃子汁,他觉得刚喝的味道不错,想要送给那位小姑娘。

 

也是我活该。

 

酸到一半,髭切突然叫了我的名字。于是迎着他的目光,我朝他走了过去。

 

小孩总是长得很快,初见时不过是五短团子的他,身高已经很接近我了。从肩上伤口处溅出的血落了不少在他稚气未脱的面上,但他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柔柔笑着。

 

“有些累了,能带我们回家吗?”

 

妖怪都喜欢以别人的痛苦为乐。但看着他这一点不痛苦的模样,我快乐不起来。于是召来胧车,让膝丸乘上去。然后问髭切:“小孩。打飞的吗?”

 

不等他反应过来,一把将他打横抱起,乘着渐深的夜色落在胧车的车辕上。

 

妖怪的领地意识很强,所以会向其他同类宣告自己的领地。魂火们在前路整齐排开,亡骸们从月影中窜出,吹奏着自己的骨架,一时间妖形魔舞,热闹非凡。

 

髭切依旧不怕我,甚至还凑近了我面前。

 

他笑起来时候嘴角尖尖的,有时还会露出口中的虎牙。他的声音也很好听,绵软又低沉,似携着细沙在耳边低语的水流。

 

“虽然男女主角的剧本好像反了,但我很快就会纠正回来的。你转下头。”

 

我看着小妖怪们四处逃窜,心情愉悦,听闻此句便偏了偏头。不想我的视线立刻就被一双含笑的眼瞳所充斥。髭切的发色很浅,此刻这些淡金色的碎发触上了我的眼睫和鼻梁,同时唇上传来了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我听到膝丸掀开了胧车的帘子,兄字刚说出口便匆忙躲回车内。周围的亡骸停止了奏乐,齐齐伸手捂住眼睛。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表情是怎样的,但每一字每一句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胡闹。你们还有可以捂的眼睛吗——!”

 

这声音并不好听,也不符合大妖怪的气场。但是髭切你笑这么欢就不对了,毕竟不是谁都能在被吻的时候说话的。

 

至此之后髭切就不愿意乘坐除我之外的任何交通工具这些都是后话了。

 

 

 

回到家中后,髭切这一身伤自然瞒不过男人。男人将他叫去屋中,还在周围设下了结界。我见膝丸在外面坐立不安的,便招呼他过来。

 

结界本就是我擅长的东西,我一直都能听到屋内再说什么。只不过膝丸来的不巧,正好听到屋内传来了“啪”得一声,继而是重物倒地的声响。

 

“我说过多少次了,只要你装作看不见妖怪,他就会保护你!为什么你不听!”

 

我看了膝丸一眼,却见他面上并无惊讶。只是攥紧了拳头,向我投来了求助的眼神。

 

哎,人家父子吵架,我能帮什么。

 

但我却是不得不保护髭切的,我招呼膝丸在身边坐下:“把你们家族的事情全部告诉我。”

 

由于这是一段很长的家族史,我这边就简述一下。这两人的先祖砍了一个妖怪的手和一个妖怪的腿,于是妖怪的怨恨缠上了他们的子孙后代,每一代手臂和双腿上都会出现疤痕一样的印记,代表着会被砍下。在父辈亡去后,这个印记便会传给下一代。

 

膝丸的腿上有印记,所以他一直都穿长裤。

 

但髭切这边又怎么说呢?爹是亲爹,活也是真活着。让我直接去保护爹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在儿子身上大做文章。

 

正想着却听屋内传来了握刀的声音,继而是髭切的闷哼声。

 

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一定是忽略了很重要的东西。

 

“膝丸,你仔细说下你父亲死时都发生了些什么。”

 

 

 

“我以为只要你看到这个孩子,就会懂了。”

 

记得这是除去归还手臂那次外男人唯一一次主动跟我说话。只是那时候我在和人组队刷本,无暇理他,便怼了回去:“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事实证明,游戏不止害人,也害妖。

 

我还是低估了髭切的父亲,不——

 

在咒术的重压下,我的伤口中涌出来越来越的鲜血。

 

男人持刀立在我的身前,刻有真言的刀鞘死死抵在我的脖间。髭切在我身后,髭切被砍去的右手则在浸血的榻榻米上。

 

我从男人握刀的姿势和身体内两股纠缠不休的灵力得知了他的身份。

 

男人的身体的确是髭切的父亲,但男人的灵魂却是髭切的祖宗。这样说可能有些可笑,但在这种情况下,我真的是笑不出来。

 

最初被诅咒的两个后代是兄弟。他们的家族为了打破这个诅咒不惜用极大的代价请来更加可怕的祸神,但祸神只有一个,并且依凭的对象得由祸神自己来选。

 

如果你一路看下来并且没有跳段的话就会知道,被选中的是弟弟。

 

于是忿忿不平的哥哥想出了另一个自救的方法。他将先祖砍下的妖怪手臂接到了自己身上,并且将自己的灵魂逐步转移到手臂中,并且在时机成熟之际,砍掉后代的手臂接上妖怪的,妄图以这种方式永存于世。所以他需要我保护的是他的下一个躯壳,髭切。

 

最可怕的咒永远都是自己给自己下的。在认为男人是人类的瞬间,加上男人完美隐藏妖力的手段,我就失去了察觉他真实身份的机会。

 

我见到的自始至终都是都不是髭切的父亲,这个男人是从平安时代就存活至今的怨灵。

 

并且他至今都想要拥有祸神。

 

诅咒只有前代死亡后才会传承给下一代。在转移过程中若是不慎被打断,祸神就会失去宿主,必须重新在兄弟中选择一人。膝丸的父亲一定是注意到了自己哥哥的异常,在被发觉前自我了断生命,将祸神给了膝丸。

 

“嫉妒可不好哦,会变成鬼的。”

 

随着这样的声音,髭切捂着断臂用尚显单薄的身体挡在我身前,继而用沾满鲜血的手握上了刀鞘。刀鞘上的装饰其实都是薄刃,稍一用力便有大量暗红涌出。有些直接落到了地上,有些则顺着刀鞘濡湿了我的衣领。

 

刚离体的血液是温热的,像极了他通过双唇传达给我的温度,然而这次那双唇中逸出的话语却无比冰冷。

 

“原来被人欺骗是这种感觉啊。”

 

髭切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应该是带着笑得。他总是在笑着,就算看着黑蛇游过满地血色束缚住男人的四肢,看着我用手穿透他父亲的胸膛。

 

“很痛。”

 

他站在男人的尸体旁,冲着我笑。见我没有回应,便又加了一句:“阿式,我的手好痛。帮我把上面的血擦干净吧。”

 

然而我的手上也满是鲜血。

 

“是命令哦。”

 

这是髭切第一次使用契约。

 

 

 

那晚发生的事似乎就这么随着日出消失了。就像是那间整洁如初的和室,像是屋内不再出现的妖怪,也像是兄弟二人仿佛昨夜无事发生般、一如既往的相处模式。

 

是的,除了妖怪的右臂自动代替了髭切被砍下的右手外,似乎一切如常。

 

髭切依旧假装自己看不到妖怪,膝丸很配合他。我也依旧沉迷游戏,并且在身边设下结界。只是小时候会乖巧等在结界外的髭切再也回不来了。

 

“要陪我去庭院走走吗?”

 

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在契约的作用下,式神必须听从命令。于是我从网游换成了单机,又从单机回归了电视游戏。

 

谁能想到当个式神还能戒网瘾?

 

每次被打断叫去逛街,溜圈,送他上学放学,甚至帮他擦背时我都在思考一个哲学问题。

 

尼玛的,为什么。

 

“不可以骂人哦。”正说着,那双漂亮眼睛便遥遥望了过来。

 

“把衣服穿好再出来。”我面无表情得看着他从浴室中走出,甩了条干净的浴巾过去。

 

“可是沾上血腥味的衣服都被我丢掉了。”他伸手接过,围上腰间。松垮垮的,等坐上沙发后基本又快掉了。

 

“那你要不要穿我的?”

 

“好的呀。”

 

“……告辞。”

 

他将湿漉漉的脑袋埋在我肩上:“不行呢。”

 

“嗯?”

 

“你不可以离开。”

 

自从男人死后,他便住进了酒店,并且每隔三周就要换个地方。他的右手上靠近手腕的地方有一道狰狞的切口,平时都会用衣袖或者护腕挡住,因为这条手臂是某位妖怪的,而那位妖怪正卯足了劲准备夺回这条胳膊。

 

我也调侃过他,你们家族的人是不是对收集妖怪肢体有什么执着?

 

髭切往往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只有一次,他枕在我膝上,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反问:“那会不会是对妖怪本身有所执着呢?”

 

“有可能啊。毕竟你这只手的主人为了取回它,不惜变成女子。虽然还是失败了。”

 

髭切合上双眼,换了个舒服角度:“我该命令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和感情吗?”

 

说到命令和契约我就火大。于是我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怄气般的对他使用敬语,表现得就像是个成熟老练的式神。

 

 

 

就像现在,我穿着职业女性的衣服站在校门口,等他出来便带着满脸假笑迎了上去:“髭切大人,我来接您了。”

 

髭切是学生会的会长,身边总会围着很多人。

 

这次追在他身后的是一位样貌相当可爱的女生,多可爱呢,大概就笑一下脑袋周围就会蹦出鲜花背景的程度吧。女生个子不算高,踮起脚勉强能到他胸口,走路时包上的那些五彩缤纷的小挂件都跟着一起晃动起来。

 

髭切笑嘻嘻好脾气的模样显然让成功骗过了他的同学们,女生说道兴起时甚至伸手捏上了他的衣角:“会长,我已经把稿子写好了。这个角色特别适合会长,只有会长才能演出来。我把笔都带上了,一会我们乘车回去的时候我给你看,你有什么喜欢的话,我立刻就改。”

 

说话间髭切已经走到我的身边,我继续摆出式神的模样:“抱歉,我家大人不喜欢乘坐交通工具。”

 

髭切的目光在女生拿笔的左手停留片刻后,将包放到我手里:“那我稍微晚些回去。”

 

嗯?

 

我看着他和女生往车站走去,其间有说有笑,虽然肢体触碰都是女生主动,但髭切也并未回避。

 

妖怪的快乐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的。所以他们的快乐便是我的不快乐。

 

 

 

女生是电影社团的,为了即将到来的文化祭,准备拍一部短电影。具体剧本髭切没有说,我只知道他要演一个武士。

 

拍摄地点基本都是外景,甚至还要坐车去京都。今天早早出门也是为了拍摄,按这个架势,估计得等夜里才能回来。

 

他不在我反倒是自在,十五岁时尚且能骗自己说他还没长开。但上了大学后,就算他真的穿上了我的衣服,也掩盖不住他是个成年男人的事实。

 

我从来都不喜欢男人。

 

等四周魂火激荡起来时,我便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

 

妖怪都有着自己的尊严,用人类的话来说便是从哪里摔倒的就从哪里爬起来。化身女性未能取回的手臂,自然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再来一次。

 

这一次,髭切没用契约召唤我,要找他真是容易又不容易。因为那个女生,也就是丢了手臂的妖怪并未动用妖力,而髭切为了躲避妖怪的追杀,每件衣服上都纹着隐藏气息的咒。

 

只要本体没有死,被砍落的肢体便不会消失。那只妖怪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召回自己的右手,便足以让髭切痛不欲生。

 

“哎呀。你还是来了。”髭切看到我时已经疼得满头冷汗。不断有瘴气从右手上的伤口中溢出,这对妖怪来说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对人类却是致命的。

 

我来之前顺手从髭切老家带出了一个东西,现在这个东西就被妖怪踩在脚底下,发出了凄厉而绝望的尖叫。

 

就分贝而言,她的实力应该跟我在伯仲之间。但时间拖得越久,对髭切来说越是危险。

 

“这次居然不是那个老不死啊。”和妖怪可爱的外表不同,她嘴里发出的声音阴森而可怖。见了我后更是直接一爪袭来。

 

短暂的交锋让我得知了她的实力,的确跟我不相上下。但是——

 

“我更加漂亮一些。”

 

我说的是实话,但实话总是不中听的。

 

“老怨妇。”她啐了一口,“你知道那个老不死的为什么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个身体吗?”

 

妖怪久攻不下,突然改变了策略。

 

我看了髭切一眼,就见他的半个身子都被弄在了黑色的雾气之中,并且这种颜色逐渐侵蚀他右边的眼白。

 

她眼中带着戏谑:“老太婆你也知道的吧。乱用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妖怪的手臂是活着,而妖怪,吃人。

 

 

 

很久很久之前,一只妖怪想要害人却反被砍下手臂。之后化作妙龄女子将手臂重新夺回,却发现手是假的。但在她将假手当成真手的那一瞬间,真手便成了无主之物,被男人接到了自己的手上。于是被欺骗的妖怪在盛怒之下和男人展开了一场近千年的追逐游戏。

 

是的,游戏。

 

男人因对祸神的执着,在身体被吞噬殆尽前一次又一次占据后代的身体,并且砍下他们的右手接上妖怪的。他以为这些都是自己做的,但除去第一次外,全部都在妖怪的掌控中。所以男人每换一次身体,都要搬家。而妖怪就像是玩弄猎物一般追逐着他。直到这一代,男人在成功转移手臂前就被我杀死。于是髭切代替男人,成为了妖怪的玩伴。

 

那只自己接上的右手就是最好的证明。

 

比起活了千年都没找到驾驭右手方式的男人,髭切其实很厉害了,借除灵的名义断断续续的使用右手的灵力,并且逐步将其变成自己的东西。假以时日他必定会成功。

 

当然……前提是右手的主人完全放弃这只手臂。

 

妖怪的妖力从来都不存在于任何一截肢体中,我要回右手也不是为了力量,纯粹只是洗头方便。当然这个不能告诉髭切,我还是要面子的。

 

以我现在的实力要杀死妖怪并不是不行,但会两败俱伤。属于“可以但没必要”。并且妖怪死后,这只手臂也会死去,划不来。那么就只剩下另一种方法了。

 

我拾起地上的太刀,而后朝自己的右手用力砍了下去。刀锋在触及皮肤时,被一只缠绕着瘴气的手挡下。

 

“我说过的吧,你不可以离开。”就像与男人对峙时那样,髭切握住了刀刃。妖怪的手和人类不同,没那么容易受伤,甚至还可以捏碎刀刃。

 

我和他结成契约的条件便是这是右手,不管以什么方法,只要右手不再属于我,那么契约也会就此终止。我相信比起染上了人类老头味的右手,我这只连接着冥河的会更合她胃口。

 

我不信髭切会察觉不到右手的蹊跷,他一定早就好做了迎战妖怪的准备。也一定想到了以手换手的办法。

 

被瘴气侵蚀的滋味很痛苦,加上右手的伤口,髭切该是很痛的。只是在对上我的目光后,面上那些锐利的线条仿佛间都有了一瞬间的柔软。

 

他十岁的时候,我告诉他,在某天夜里,我想要杀死他。他坐在我的身边,笑着说:“我知道的。可你没有。”

 

他十一岁的时候,我又把这话重复了一遍。之后每隔一年我都会这么说,他听腻了,一把将切好的苹果塞进我嘴里:“我知道。可你没有。”

 

他十五岁的时候,我站在男人的尸体边上,再次重复了这句话。他笑了好一阵,然后敛去笑容,定定看着我:“我知道。但我不许。”

 

虽然我是他的式神,但在有些事上,他从来不下命令。

 

就像现在。

 

他笑了起来,在残存的意识中,一字一句宛如从牙缝中挤出:“你要和我一起。”

 

在如此境遇中都不会忘记的,只是简单的一个人称词都会让苍白面色有所和缓的。

 

曾经让我酸到不行的事,终于也在我身上发生了。

 

砍手的方法千千万,谁说非得用太刀。在右手断开的同时,我终于成功把他吓到了。

 

就很快乐。

 

有多快乐呢。大概也就是被妖怪连续叫了“老太婆”和“怨妇”都没动杀意的程度吧。

 

曾经我好奇过的,是谁给他的勇气,让他在命悬一线时候选择相信无情无义的妖怪,在这一刻也有了答案。

 

我问妖怪:“你想要力量吗?”

 

 

 

我将自己的右手给了妖怪,并且跟髭切打了个赌,让他猜我在今年的十五夜会不会去见他。说完,就在他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的狰狞表情中溜了。

 

虽然没了右手,但千年以来积存的怨恨也在那一天随着契约一同消失。我依旧是貌美如花的大妖怪,每天都躺在宇治川的河床上数魂火。几个月的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离十五夜只有三天了。说来也怪,从那天开始就不断有小妖怪跑到我这里哭,成群结队的,哭得我脑壳疼。

 

等到了十四夜,它们不哭了,开始往我脑袋上丢东西。发簪和口红被装在防水袋里沉到河底,在他们试着往河里沉电脑时,我终于忍无可忍,把他们挨个揍了一顿。

 

我让他们把电脑运回去,一个个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我现出半边枯骨:“你们怕我还是怕他?!”

 

妖怪们不敢说,于是我拎起那个眼熟的酱油碟寻到了髭切。在摆脱了妖怪的追杀后,他又搬回了老宅子,等我赶到的时候正坐在外廊上赏月。

 

走廊依旧是那条走廊,墙壁上点缀着斑驳的暗红。等我踏上地板那一刻,铺天盖地的黑暗便将整个宅子吞没。我看到魂火在脚下升起与亡骸们嬉戏起舞,身上缀满磷火的金鱼用尾鳍荡出大片水纹。

 

酱油碟的尖叫引起了髭切的注意。

 

我受邀请坐到他身边。他跟我说了右手的事,说他从妖怪这里把我的手又换了回来。好在妖怪的手可以随着宿主而改变形态,不然那个画面太美,我想象不出。

 

“我啊,除了契约之外,什么都不信哦。”他说这话的时,用我的右手拿出一张纸,“所以再跟我签一张吧。”

 

我看了眼纸上婚姻申请书几个大字,半天没能说话。酱油碟的惨叫很凄厉,比见到我时要响亮的多。也就是说,我现在是打不过髭切的。

 

“就让我来当你右手吧?”

 

我沉浸在巨大的挫败感中,听闻此句脑子一抽,张口就道:“你要帮我洗头?”

 

他朝我靠了过来,我看到他被放大的眉眼和勾起的嘴角:“好的呀。现在就去?”

 

继而他的气息占据了我的所有感官。

 

“咦。你怎么不说话了?”

 

这个问题我真的没法回答。真不是谁都能在被吻的时候说话的。

 

 

 

后记1

 

髭切虽然拥有了我的右手,但他并不能飞。

 

“你知道公主抱一般都是男的抱女的吧?”

 

他显得很无辜:“那我抱着你,你用妖力托着我?”

 

“那不还是我带你飞吗?!”

 

 

 

后记2

 

髭切跟我的右手相处十分愉快,基本我会的他都会。

 

髭切:“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就连地狱之门这样的技能都能使用了哦?”

 

我:“这个就算了吧——!”

 

 

 

后记3

 

我是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大妖怪。我现在要去把文章最开头的自己给暴打一顿。

 

至此,四个季节的系列故事全部结束w


如果喜欢的话还请红心/蓝手/评论三选一/二/三啦~





 

关联故事在这里,不看也不会影响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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