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清水

后还饿的话就吃吧。

梗不外借,分类见合集。

【在掌心】旅雀(一发完结)

此为长篇连载《在掌心(鹤婶)》番外,可独立食用,也可配合前文。

 

 

 

大家好。我是曾曾曾曾曾曾曾曾孙女家的山姥切长义,是这次的代笔人。请不要误会,虽然上次的更新是在三月头,但我两天前才拿到本篇的大纲。总之这次的代笔是我主动要求的,因为文内也有监察官时代的“我”出现。

 

 

 

0

 

在远离城郭的地方,有一间被绿意掩映的陋屋。此时细雨蒙蒙,沉沉水汽坠在茅草中,闷出满屋霉味。

 

药研藤四郎坐在稍稍干净些的角落,不断有烟从脚边那堆点燃了的湿木头中冒出。他伸手挥开这些呛人的东西,深紫色的眼瞳静静盯着不远处那只满屋子乱窜的小雀。

 

小雀的羽毛上也不知是沾了灰还是泥土,显得脏兮兮的,它用力挥舞着翅膀想要朝某处飞去,却只能徒劳的撞上墙壁和梁柱。但它似感觉不到疼痛般,不断跌倒又再次飞起。直到药研发出一声轻叹,小雀才偏了偏脑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接着,在踏入火堆前被药研提了起来。

 

“您能看到我吗?”

 

小雀的口中传出了人声,听着像是个孩子。

 

药研应了一声。

 

“先生真的看到我了!”小雀惊喜地扇了扇翅膀,并且由于耳中那过于低沉的嗓音而将他当成了成人,“先生,我要去都城。但是我看不见,先生要去哪,能带我一程吗?”

 

小雀身上的泥泞在靠近火源后居然开始变淡,从尾巴开始,墨水的痕迹变得清晰起来,一笔一划,羽毛根根分毫毕现。等到了头部,该是眼睛的地方却一片空白。

 

药研想起了审神者的话,便道:“我们同路。”

 

“那先生带上我吧,我不用喝水吃饭,只要呆在先生的肩上或者包里就好。”小雀说着声音突然低沉下去,“但是先生既然看得见我,想必先生也不是人类了吧。难道跟我一样——”

 

药研接口:“我是付丧神。”

 

小雀羽毛一抖:“先生怎么称呼?”

 

“药研。”

 

“喔。原来先生是药研的付丧神。”

 

“……”不,是捅穿了药研的付丧神。

 

药研没法接口,刀剑男士的身份必须保密。他将小雀搁在肩上,看了眼远处渐亮的天。

 

“雨快停了,我们过会就走。”

 

毕竟这是审神者接下的委托之一,

 

1

 

近来溯行军活动频繁,时政的公务员们忙得焦头烂额,就连公费旅游的机会都找不到。

 

山姥切长义作为一个优秀的监察官,工作上一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发现溯行军动向后立刻动身前往对应时代,不眠不休得跟踪了整整三个昼夜,结果在某一天晨昏交替之际,只是眨眼一瞬,整整一队溯行军都没了踪影。

 

他站在空空如也的山道上,正要离开就见一队商队迎面走来。为首的男人坐在马上,一个小童牵着缰绳在前方引路。身后的伙计们有的挥鞭吆喝牛马,有的则在做激烈的争执。但这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声音,这个商队就像是一场无声的幻觉。

 

商队与山姥切长义擦肩而过,全然没注意到这个奇装异服的付丧神,其中一车货物更是直接将他包了进去。途中轮子碾过石头,于是一个木盒从高处落下,内里的东西在半途就落了出来,穿透了长义伸出的手,好在雕成重瓣樱的装饰卡上货物的夹缝,避免了摔碎的命运。

 

起先山姥切长义试图用科学来解释这个商队,什么溯行军和刀剑男士多次回溯导致了此地时间混乱,故而会播放过去的影像。等到他掏出灵力感知器,并且残存灵力检测那一栏跳出了“芦屋”两个字后,脑门上突然弹出几根青筋。

 

照理说监察官并不会和特定的审神者有过多接触,但这位不太一样。她不是人类,是一具活的人偶,同时也是一位阴阳师。经常接委托,还带着刀剑在各个时代到处跑。

 

这就导致了善后工作十分难做。很不幸,山姥切长义就是负责处理她这块的倒霉公务员。

 

这次溯行军的突然消失,很可能是这位审神者在别的时间点做了会改变世界线的事。

 

等长义被药研藤四郎领着到了地方,正想将手中厚厚一叠公文拍她桌上,就见屋内已经有了先客。

 

审神者的屋内很暗,四周都用了遮光的帘子,进去后就连家具的位置都摸不清。但长义却能清楚看到一位在黑暗中端坐着的女性。

 

女性的身影不断在朦胧和清晰间转换,周身都被笼在一层黯淡的光晕中,显然已经不再是人类。她穿着富商家女儿结婚时穿的振袖,面上描着精致的妆,但腰腹间却有大片暗红濡染开。低头行礼时,露出了发髻上一支重瓣樱的簪子。

 

长义瞧着眼熟,正待细看,就觉另一边的黑暗中有一道视线静静盯着自己。

 

以打刀目力的极限,他看到坐在那里的审神者冲他轻轻摇了摇头,并伸手指向一个空着的软垫。于是长义安静地坐了进去。

 

女子名叫深雪,因一直未能收到丈夫的回信,心中执念难消,故而成了游荡世间的鬼魂。她未说自己的死因,但从衣上血迹和腰封内只剩下刀鞘的怀刀来看,应该是切腹而亡。

 

将一切交代完毕后,女子便起身,由药研藤四郎带着去别处等待。

 

长义默默问了一句:“鬼魂也会受到衣服的影响吗?”女子虽然礼数周到,却似不习惯那身华服一样,动作间有着微妙的停顿。

 

审神者没有回答。

 

长义以为自己没问清楚,便又加了一句:“那种衣服是不是勒得很紧?”

 

“人偶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倒是监察官大人居然不知道吗?”审神者说话时,药研已经回来,并且为了优化访客体验,拉开了那些遮光的帘子。

 

这话长义不爱听,他冷哼一声:“我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听闻监察官大人在女性中很受欢迎。”

 

“并没有这种事吧。”

 

于是他们讨论了半天都没能得出结论,药研藤四郎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为他们答疑解惑:“很勒。”

 

而后在长义复杂莫测的视线中推了推眼镜:“短刀可是护身刀,能知道许多意想不到的事。”

 

审神者招呼药研一起走出屋子:“监察官请稍等片刻。委托人那边还有未处理完的事。”

 

山姥切长义立刻起身跟上:“公务员在你这没有特权吗?!”

 

“哎呀,讨债的和送钱的待遇能一样吗?”

 

气得长义立刻掏出小本子,运笔如飞。

 

他这边记仇文思如涌泉,歌仙那边就很苦恼了。

 

先前的幽灵女子被带去了会客室,审神者让她现写一封信,无论是和歌还是家书都行。由于幽灵没法握笔,便让歌仙模仿字迹代笔,但女子却一直沉默不语,周身气息越发不稳起来。

 

“那便写些思念的和歌吧。”审神者在女子身边坐下,“深雪小姐平时喜欢用短歌还是长歌?”

 

女子听闻此句,一直垂着的脑袋突然动了动,漆黑无光的眼瞳飞快在审神者面上扫过,在被发现前又乖顺得望回桌面,声如蚊蚋道:“普通家书即可。”

 

歌仙听后头更大了:“请小姐写一字。”

 

鬼魂大多都是无色的,就见鲜艳的振袖下,苍白枯瘦的手在空中慢慢描出一个千字。

 

很快,一份字迹娟秀的家书便被推到女子眼前。

 

审神者显得格外亲切:“这样可以吗?”

 

女子点了点头。

 

审神者将家书收入怀中,当着长义的面打开时空通道将女子送走。

 

山姥切长义又在本子上记了几笔,一抬头就见审神者正面无表情得看着自己,于是清了清嗓子,掏出那些等候多时的公文,开始酝酿大招:“请您解释下——”

 

审神者做出了长义今天来本丸后在脑内幻想了许多次的事,啪得将一物拍到他的小本子上,打断了他的读条:“监察官大人要说什么我已经明白了,你要查的这件跟我无关。”

 

长义立刻捂住小本子,正想问她什么时候偷看的,便觉头上有什么在动。

 

一只蓝色的小纸鹤扑棱着翅膀离开那头银发停上审神者空无一物的发簪,开出一支花来。

 

“你——!”长义说到一半便压低了声音,“你还看到了什么?!”

 

审神者面无表情道:“看到你把我写成了反派——”

 

之后的话被长义一连串“啊啊啊啊啊”给掩盖了。

 

再之后本丸多了一个山姥切长义模样的装饰,他抱膝蹲在角落,手中紧紧捏着小本本,不断用羞怒的视线瞪着审神者。

 

药研藤四郎:“监察官大人怎么了?”

 

长谷部对长义的行为十分不满,便高声棒读:“监察官大人还没走吗?我还以为这是仿真的雕像,正觉得碍事想要丢掉。”

 

长义:“Kuso——!”

 

身边的清光按了下秒表:“这次间隔了30秒。”

 

“KUSO!监察官也是刀啊,就不能拥有自己的爱好吗?!”

 

药研、长谷部、清光:“什么爱好?”

 

山姥切长义脸色渐渐变红:“没……就……没什么……”

 

审神者正巧经过,便问:“我给你的东西还在吗?”

 

长义看了眼夹在本子里的信封,没好气道:“不听!”

 

“我有个办法帮助监察官大人完成调查。既然大人没兴趣——”正要离开,就被一只握着本子的手拦下。

 

“我听。”提起工作,山姥切长义似又变回了那个无可挑剔的监察官。

 

审神者问:“大人为何会对鬼魂发上的簪子感兴趣?”

 

长义将遇到的商队幻像说了一遍,审神者沉吟片刻:“既然发簪、商队以及溯行军皆是大人所遇,那便是和大人有缘。”

 

“这封信——”她手刚刚举起,就见长义将本子牢牢护在胸口,一下跳出老远,像是只炸了毛的猫似的瞪她,“我又不是什么魔鬼,大人无需如此。我只是想请大人带着这封信跟商队一起走一程。”

 

山姥切长义不解:“为什么是我?”

 

“因为监察官大人办事能力优秀,这种小事对大人来说一定易如反掌。”

 

长义忍不住勾起嘴角,哼道:“那是自然。”

 

“那么按照我这里的惯例,在没有我陪同的情况下,还请监察官大人将本体留在本丸,这样即使在对应时代预险也可以无事归还。我会吩咐刀匠为您准备代替的武器。”

 

等走出时空通道,顶着银河如练,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来——送信这事和他的调查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途经此处,正准备生火歇脚的商队成员们就听一声响亮的“KUSO”乘风而至。

 

当然这一声并没有传到审神者的耳中,她正和本次出行刀剑站在第二次打开的时空通道口。这次她换下狩衣,穿的是有鹤纹的振袖。

 

药研藤四郎对她伸出手,夕阳余晖倒映在深紫色的眼瞳中,如燃起的大火:“虽然是我不熟悉的江户时代,但我一定会保护好大将的。”

 

院中时空通道的光芒一闪即逝,长谷部收拾茶室时在点心碟下发现了一封书信,读了两行便觉大势不妙。

 

歌仙正在外廊与三日月下棋,刚刚捏住一枚黑子,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长谷部捏着书信,气喘吁吁道:“主——有丈夫了?”

 

于是那颗黑子落进了白子的陷阱,三日月立刻在歌仙的悲鸣中收获胜利。

 

歌仙看了眼书信,发现这正是自己代笔的那封家书。那么问题来了,监察官带走的那封又是什么?

 

长谷部也不知道,只能跟他面面相觑。

 

三日月宗近将残子收入棋笥:“无须担心。黑子主动入瓮,是完胜之兆啊。”

 

3

 

临近都城,有一处水质优良、矿源丰富的地方。起初去的只是刀匠,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因商机而在此聚集,于是村落沿路而建,原本为了搬运材料用的通路也变成了商道。

 

审神者和药研藤四郎此刻便是在这样的村落中,不过比起百年前的光景,在矿山崩塌后,商道也成了摆设,现在这里不过是个人烟稀少的荒村。

 

穿过晨雾,审神者带着药研顺着田地的引水渠朝山林中走去。时值深秋,层林染尽,叠翠流金。

 

等能看到树木后的粼粼水光时,审神者做出了解释。

 

“这是第二个委托。”

 

与矿山不同,即便是对于留守村中无力远行的老人和儿童,水一直都是生活的必需品。

 

有孩子在打水时,见到了一个女人,也不说话,只是沿着河边来回走动,有时还会坐在树下,在手心上比划着什么。乌黑的长发垂下,遮住了脸。

 

小孩一连好几天都见到了这个女人,在一天晚上,招呼小伙伴偷偷溜去河边。皎皎月华自枝叶间流泻而下,似都融进了女人的身体。她整个人都显得十分苍白,只有抬头时,才能看到脖间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并且,这个女人没有脸。

 

审神者这次来就是为了见一见委托中“在月光下缝起自己脑袋的无脸女人”。

 

按照小孩的说法,鬼魂并非只有晚上才出现。

 

审神者在闲暇时会折些纸鹤,由于人偶关节不比人类灵活,所以大多都折得不够漂亮。最新折好的那只是白色的,被注入灵力后便成了式神。纸鹤试着飞了几圈,而后脑袋突然朝一个方向偏了偏。

 

山中的雾气总是更加浓郁一些,此刻一个女性的身影自那片薄纱般的雾气中显现。她穿着村中常见的粗布麻服,然而一举一动都带着十足的优雅。此时身披白雾踏草而行,像极了穿上嫁衣的美丽女子。

 

女人走到树下,却不是为了缝起自己的脑袋,而是虚握着笔,在不存在的纸上细细写着什么。

 

审神者的视线跟着那不存在的笔锋走了一遭,于是身边一张空符凭空立起。日影偏移,可见那符上连着根晶莹细亮的傀儡丝线,这丝线从审神者的指尖发出,并且同样绕上了她的四肢关节。

 

药研从随身小包中取出笔墨,审神者接过后就以跟鬼魂同样的动作在纸上写出了一段表达了思念和恋情的和歌。

 

审神者道了句有趣后便将和歌收入怀中:“药研,接下来的事,就要麻烦你发挥短刀的优势了。”

 

药研摩拳擦掌:“夜战吗?”

 

“不,是体型上的优势。”

 

审神者拜托药研向村里的孩子们打听下这里有没有女人失踪,或者是有没有失散的恋人。

 

药研回来时已经午后,身上沾了不少泥巴和灰尘,就表情来看应该并不习惯人类小孩们的游戏。

 

小孩们说鬼魂穿的衣服是漂亮姐姐的,但是姐姐是都城里富人家的孩子,听说已经回去准备和千名先生的婚礼了,所以这不可能是漂亮姐姐。千名是村里唯一一位年轻的刀匠,每个几个月都会将自己打造的刀剑带去都城,因此结识了姐姐。

 

说到这里,药研突然想到了什么:“据说那位小姐叫做雪。叫千名的刀匠去都城后曾经回来过一次,挑选了许多刀,说是要去江户做买卖。”

 

穿着结婚礼服的亡灵和远行的丈夫,似乎就像是深雪的委托。

 

至于河边的女鬼——

 

“大将,有没有可能是入内雀呢?”

 

据说这种妖怪会变成人类的模样,以达到接近人并且将人杀死的目的。不能说是大妖怪,但十分狡猾,加上一直都化作别人的模样,没有人见过它真正的模样。

 

审神者正在为纸鹤上色,听闻此句,手下一顿。墨水立刻晕开,在纸鹤头部留下一个小点:“入内雀还有一种有趣的说法。”

 

“哦?”

 

“叫人肉雀。”她摆弄着纸鹤,在没找到弥补这块墨渍的方法后,干脆在纸鹤另一边的头部也点上黑点,“入内雀会将蛋产在人的体内,将人的血肉吸食完毕后再去寻找下一个目标。阴阳师们一度对这些小妖怪很头疼。”

 

审神者看着药研,药研也看着她。

 

审神者:“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药研反问:“我不问大将就不说了吗?”

 

审神者一个人偶自然做不出什么生动有趣的表情,只能眨了下眼睛:“那我不说了。”

 

“大将你几岁了……”

 

在药研无奈的叹息中,审神者手中拥有了“双眼”的纸鹤突然在她掌心仰起头颅,而后在一声清亮的鹤鸣声中,抖着双翼站起身。那一瞬,一只白羽的仙鹤在他们眼前振翅高飞,直冲云霄而去。

 

药研抬起头:“飞走了。”

 

审神者自然不会说自己白折了,她做了简短的解释:“点睛。”

 

“谁都可以吗?”

 

“画对称点就行。”

 

“歪了呢?”

 

“会不好看。不好看了一般就不太乐意活过来。”

 

4

 

在去千名家中看过之后,审神者宣告此地已无继续调查的必要,在小孩们将信将疑的眼神中去宿屋借了运货的马车,沿商道朝都城而去。

 

完全入夜后,马匹不停。审神者招来酷似灯笼的鬼火在前方引路。夜里起了雾,久久不散。待到黎明时分,雾成了雨。在视野开阔处极目远眺,隐隐可见城郭灰色的淡影。

 

再行一段后,药研藤四郎突然弓起身子,叫停马匹,做好了备战的准备。

 

银亮的雨线中,一个飘忽不定的黑点正在朝他们靠近。等近些了,可以看到那是一只脏兮兮的小雀。然而小雀身上却没有活物该有的气息。

 

审神者对药研做出了噤声的手势,等小雀的身影渐渐远去,她取下发簪递给药研。簪子上缠有傀儡丝,另一端则连在那只小雀的身上。她让药研跟着小雀,看看小雀最后会去哪里。

 

“大将呢?”

 

“去都城。那里有第三个委托。”

 

一时间连续三个委托都在同一个时代,并且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件事。

 

审神者突然叫住药研,将先前憋回去的答案说了出来:“入内雀会披上人皮,这样阴阳师就分辨不出他们了。”

 

药研这次很给面子:“那该怎么办呢?”

 

审神者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他。人偶做不出复杂的表情,用来代替眼睛的漆黑玉石也传达不出任何情绪。然而药研就算不明白她的意思,也从未忘记自己身为刀剑的职责。

 

“那就放心交给我吧。大将。”

 

留下这句话后,短刀的身影便被雨幕吞没。跟着傀儡丝的指示,他很快就找到了小雀。在他带着小雀前往都城时,审神者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深雪小姐的家。

 

第三个委托的内容同样和鬼魂有关,有富商说自己家里闹了鬼,用尽各种方法都无法驱除,最终只能搬走。

 

目前已知的线索是,仆人们都说这里的鬼是深雪小姐。

 

然而审神者在宅院中走了一圈,却并未见到鬼魂。倒是在一间屋子里察觉到了熟悉的灵力。

 

和其余被搬空的屋子不同,这一间依旧保持着原样,包括地上那一滩醒目的血迹。那血一路延伸到了梳妆镜前,可以想象出待嫁的新娘在用怀刀切腹后拖着肠子挣扎着爬向镜前,将满手鲜红涂满镜面。

 

漂亮的新娘在死前看到了什么呢。或者说,透过这面镜子看到了什么呢。

 

审神者除了视和听之外,没有任何感觉。木质的手触上镜面后,指下立刻传出了清脆的裂响。而后一抹寒光从镜中刺出,扎进她的手中。那是一把刀,就长短来看,很适合当怀刀。

 

审神者不躲不退,直接五指用力死死扣住刀镡,硬生生将整把刀都拽出。被一同拽出的还有一位她再熟悉不过的女性。

 

身着华服的深雪小姐立在梳妆镜前,而后顺势扑向审神者。

 

木质关节因受到无法承受的大力而发出悲鸣,与之相对的则是绕在刀刃和深雪小姐四肢之上的傀儡丝线。这些丝线时而锋利足以削下敌人首级,时而柔韧难缠,悄无声息得穿过皮肉将人缝在原地。

 

审神者对上深雪小姐那泛着森然寒光的眼神,立刻明白了这股灵力为何如此熟悉。

 

“原来丢失的怀刀在这里。”

 

眼前拥有深雪小姐模样的是付丧神,是新娘用来切腹的怀刀。以对付鬼魂的方法对付付丧神自然不会有任何效果。

 

怀刀被傀儡丝线吊起,刃锋之上闪着盈盈冷光。

 

“你的主人在哪里?”

 

付丧神不回答,只是用力想要挣脱傀儡丝的束缚。

 

“那我换个问法。刀剑为何不跟在主人身边?”

 

付丧神听到这个问题后突然安静下来,跟人类相同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人类的感情。而后在暴起的灵力中强行挣开束缚,眨眼间便贴近审神者的身前。但她却同样无法有任何动作。

 

傀儡丝线没有崩断,保持着原样切开了付丧神的身体。

 

随着铁器断裂的声响,怀刀在审神者眼前寸寸崩裂。付丧神的指尖擦过她的脸颊和衣领,在上面留下一道划痕,而后身形随本体一同变成了一地铁片。

 

怀刀的碎片从高处落下,落日余晖在其上跃动,将付丧神所见所闻映入审神者的眼中。她松开傀儡丝线,伸手接住刀镡,转眼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穿着鲜艳嫁衣的鬼魂。

 

“还请小姐在此处等待片刻,回信很快就到。现在我要去处理第四件委托。”说完,手中刀镡便化作粉末,随风散去。

 

5

 

小雀本要去都城,却在黄昏时刻调转了方向。就像是受到什么的驱使般朝截然相反的方向飞去。

 

药研不得已只得掉头跟去。小雀很小,但会飞的总比用脚的快,加上天色渐暗,即便是夜战优势刀种,好几次都险些跟丢。好在途中遇到了无主的马匹……也不是无主,马匹被人系在树上,周围还飘着几个酷似灯笼的鬼火,该是审神者留下的。

 

等赶上小雀后,药研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和审神者一起去过的村落。只是儿童们这么晚了居然还不睡觉,一个个躲开窗户、门缝后偷眼往外看。

 

小雀飞入林中,就像是无形的线牵引着,来到了闹鬼的河边。

 

药研本想上前,却发现河边有的不止是无脸女人。那人就打扮来看应该是除妖人,想来是村里的人信不过审神者,又找了别人过来。

 

刀剑男士能与没有灵力的人类做短暂接触,但遇到这种有灵力的,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一般不会露面。

 

除妖人念动真言,然而无脸女人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痛苦得蜷在地上。

 

小雀没有眼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飞到女人身边后似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飞到除妖人跟前用翅膀和喙试图让他停下真言。

 

除妖人的式神是鹰,小雀在听到鹰鸣后有了瞬间的畏缩,但依旧挡在女鬼身前。而后朝那只鹰扑了过去。

 

小雀是没有被点睛的画,不过是某人一时兴起的拙作。此刻纸做的身体满是伤痕,左翅几乎要当场折断。听闻空中翼翅扇动的声音越来越近,在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后,再度飞起,如离弦之箭一般迎上了鹰的利爪。

 

药研捏着金铳,正在寻找丢出的时机,视线突然转向别处。

 

一阵风掠过水面,惊扰了月影,而后一抹醒目的白色出现在林中。先前那只审神者折出的白鹤在高昂的鹤鸣声中加入战局,高抬贵脚一边一踹,将鹰和小雀分开。

 

除妖人咦了一声,就见那只长腿鹤朝自己跑了过来。好在这鹤跑到一半突然拐了个弯,迈着优雅的步伐停在了一个穿着鹤纹振袖的女性身边。

 

白鹤用脑袋蹭了下审神者的胳膊,而后变成发簪插回她的发间。

 

无论什么时代抢人饭碗都如杀人老母,除妖人见己方式神败下阵来便不再努力,将委托还给审神者。

 

仅剩一边翅膀的小雀迈开小短腿朝鬼魂走去,口中传出了儿童的声音:“让您久等了。这是千名先生的信。”

 

月光中小雀的身形渐渐变扁,铺成了地上的一张纸,羽毛上的墨水融成文字,一笔一划诉尽相思。

 

这张纸在被女人捡起前便被一只手拿起,那人穿着鹤纹振袖,发间擦着一只白鹤模样的簪子,赫然是审神者。

 

但此刻沿河岸朝小雀走来的同样是审神者。两位一模一样的审神者站在药研面前,同时开口:“看来你变成了我的样子啊。”

 

她们对视一眼后,齐齐看向药研:“委托已经完成了。”

 

在短暂的沉默后,她们又同时开口:“我还以为你在看到那把怀刀后就会醒悟过来。”

 

接着,药研就见她们并肩站着,微微仰起头,将咽喉暴露出来。

 

“砍吧,药研。”

 

“了解。”

 

随着一声低笑,药研握上刀柄。短刀出鞘三寸折射出清冷的月华,继而这光在他的紫瞳中划开半弧。待明月被云层吞没,周围便重归黑暗。

 

而后一声悲鸣划破夜色,等月光重新出现,审神者依旧站在原地,毫发未损,而她的身边则是捂住喉咙,身着鲜艳嫁衣的深雪小姐。

 

审神者看向药研,面上似有轻笑:“这把刀是绝对不会伤害自己主人的。不,所有的刀都不愿意这么做。”

 

“可恶的阴阳师。啊——好痛,好恨。”鬼魂流不出血,但深雪小姐的颈部却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不断有浊气如水般从中涌出,很快就将那身衣服染黑。而后她的面上渐渐出现裂痕,并且随着她的悲鸣而爬满整张脸。

 

“这是我的信。”深雪小姐一手捂住脸,一手紧紧捏住那封信,但在她的眼中,信上却是一片空白,“为什么上面什么都没有?”

 

她抓住审神者的肩膀,暴长的指甲深深陷入人偶的肩膀中:“你对我的信做了什么!”

 

审神者伸手制止了药研,对深雪小姐道:“我什么都没做。”

 

“骗子。”

 

“这不是给你的信。”

 

“骗子——!”

 

审神者的肩膀被完全破坏,于是一只手臂直接从袖中落到地上。她看着女鬼逐渐碎裂的面容,一字一句道:“你不是深雪。你若继续执着于这个名字的话,我便救不了你了。”

 

然而女鬼已经听不进任何话了,她发出了尖锐的叫声,手下用力,直接卸下了审神者的另一只手臂。

 

药研握紧本体短刀,矮下身子蓄势待发。

 

审神者摇了摇头:“还不到时候。”

 

鬼魂的脸就像是一碰即碎的面具般,只是这张面具就像是被黏在脸上,始终都无法被剥落。

 

木质断裂的声音接连响起,各种零件从审神者的袖口落地。女鬼攻势不减,大有将她徒手拆人的意思。但是人偶哪会觉得疼呢,于是听不到悲鸣的女鬼将目标放到她的胸口,也就是人类心脏的位置。

 

于是一直不躲不闪的审神者第一次做出了回避的动作,傀儡丝线从袖口露出,将断掉的肢体强行接回。

 

“是人是鬼都有底线。”审神者伸出两指,在横竖间划出九字。同时空白符咒张张飞出,在贴上女鬼的那一瞬,空白的纸面上出现了用各种写法写出的一个字——深。

 

“不对。”女鬼被符咒束缚在空中,嘶声力竭得叫喊着,“我是深雪,我才是——”

 

声音戛然而止,她看向河的对岸,突然轻声哭泣了起来:“千名先生,您回来了。”

 

来人有着一头银发,其下那双深蓝色的眼瞳扫过女鬼后便落在了河边的无脸鬼魂上。

 

河水并不深,山姥切长义淌水走到无脸女人身边,蹲下身子,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深雪小姐,这是他给你的回信。”

 

在他尾音落下后响起的是一声清脆的裂响。

 

女鬼的面具终于尽数落下,露出了空无一物的脸。同时,无脸女人面上出现了一张脸,那是没有任何妆容的,属于深雪的脸。

 

6

 

山姥切长义成功混进了商队,并且由于不配刀剑还沉默寡言,每天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成功被当成了迷路的旅人,每天帮着捡柴火,做些杂事。

 

他在货物中找到了发簪,得知这是发簪的主人同时也是这个商队的拥有者,叫做千名。是一个刀匠。

 

千名在送货时邂逅了商人的女儿深雪,而后两人携手并进,写上了爱情故事的老套路,喜提剧情——被阻碍的恋情。最终在深雪的哭闹之下,两人终于得以成婚,但商人却提出了要求,让千名带着商队去江户后才能举行婚礼。

 

于是长义将审神者给他的家书交给了千名,但千名看了一眼又还了回来,说这上面写着“给监察官”不是给他的。

 

监察官就是长义,于是长义将信拆开了。上面是审神者给他的留言,只是不待看完便感受到了熟悉的灵力。

 

夜幕中篝火摇曳,溯行军从扭曲的空间中走出,检非违使紧随其后,商队被无情波及,混乱中千名强行将长义塞进货箱之中,急急嘱咐道:“抱歉将你卷进来,但希望你能帮我做最后将是。如果浅草回来了,就帮我带话跟他说让他回深雪身边。”

 

浅草是千名的学徒,在长义遇到商队就因送信而只身前往都城。

 

“他是个很可爱的孩子,你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男人说完就将防水布盖上,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审神者给长义的书信下了符咒,可以隐蔽付丧神的气息。等周围声音渐渐平静,长义却只见到了人类的尸体,而溯行军和检非违使的全都离奇消失,就连残骸都没有留下。

 

后来,长义按照审神者的留言将书信折成了纸鹤,一路跟着,见到了几乎要被解体的审神者,并且将包着千名发髻的白布递到深雪的身前。

 

拥有了五官的深雪也能开口了,那声音一如他们在本丸中听过的那样温柔动听:“我叫深雪……杀死我的是,阿深。”

 

阿深原本并没有名字,一直被村里的小孩们戏称打水女。阿深一直都会多打一桶水给千名送去,而后遇到了更自己长相颇为相似的深雪。后来深雪给她起名阿深,但是深雪并不知道阿深想要的名字是雪(yuki),因为和千名的千(yuki)是一个读音。阿深一直都偷偷喜欢着千名,然而千名喜欢的却是相貌跟她相似又截然不同的深雪。

 

深雪喜欢在河边写些和歌,阿深不识字,深雪就叫她。阿深不想学写深,她先学了千,而后学会了雪。某一天,深雪说了婚礼的事,于是阿深突然抽出了千名送给深雪的怀刀。锋利的刀刃割断了纤细的颈项,爆开的暗红顺着血槽流进刀镡,化作再也擦不干净的无痕。

 

阿深换上了深雪的衣服,并且盗走了她的和歌。回到家中后每日都递出一张给千名送去,虽然千名的回信她看不太懂,但依旧沉浸在成婚的喜悦中。只是每次照镜子,都能见到深雪,她知道镜子里的不是她,因为她的脖子上没有那道血痕。

 

后来千名远行,她被逼着穿上嫁衣,缩在屋内。原来商人要逼她另嫁他人。

 

本就被镜中影像所缠的阿深终于崩溃,取出怀刀在屋内切腹。弥留之际,她挣扎着跑到镜子跟前,不出意外,又在里面看到了深雪。于是她用手上的血将镜子涂满,一层又一层,直到死亡。

 

死后她的灵魂因记挂千名的回信而成了鬼,并且由于她盗用了深雪的身份而导致真正的深雪失去了自己的脸和声音,并且被迫以尸体的模样行在世间残喘。

 

至于阿深,她抛弃了自己的身份,执着得认为自己就是深雪。久而久之,她成了介于妖和鬼之间的东西。

 

名字是咒。

 

审神者无法杀死这样的阿深,所以她一直在等阿深的面具脱落,露出自己的真容。

 

山姥切长义听完审神者的解释后,看向阿深的眼神就如刃锋上的寒芒一般冰冷。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审神者给他代替武器的那柄怀刀递了过去。

 

审神者问:“千名的那把刀叫什么名字?”

 

长义答道:“霰。”

 

话音落下,怀刀之上突然出现了晶莹的雪花,这光顺着血槽流进刀镡而后带出一抹暗红落上地面。

 

第四件委托来自破碎的怀刀付丧神。

 

锋利怀刀在傀儡丝的操控下刺穿了阿深的心脏。阿深并没有动,因为她将带着千名发髻的长义当成了千名。

 

7

 

审神者委托除妖人将深雪的尸体以及千名的发髻埋在一起,至于怀刀就不必了。虽然名字还在,但付丧神已经随着两位主人一同踏上了冥土。

 

山姥切长义在回本丸的路上依旧在本子上快速记着什么,告别前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那四个委托的报酬呢?”

 

审神者扬了扬手中的怀刀:“一把愿意随主人去地狱的好刀。”

 

药研沉吟片刻:“这次的付丧神可别再是成人体型了,会刺激到后藤的。”

 

说话间审神者的发簪动了动,一只红色的小纸鹤从里面探出脑袋,口中人言:“先生原来也是小孩。”

 

听闻这熟悉的称呼,药研面露惊讶。

 

审神者介绍了下:“这是浅草,给他换了身体,有眼睛的那种。”

 

于是走到台阶下的山姥切长义脚步顿了顿,想要偏头却又在半途停下。

 

药研立刻开口:“监察官大人要不要留下一起吃个晚饭?就当是请你帮忙的报酬了。”

 

“你开什么玩笑。”山姥切长义冷哼一声,转身朝审神者走去,“一顿不够,你得包我每日三餐!”

 

审神者:“所以啊,送钱的和讨债的得分别对待。”

 

长义:“我听到了!”

 

就听一声鹤鸣,审神者身边多了一只白鹤,于是浅草惊喜道:“是鹤先生,谢谢鹤先生救了我。”

 

药研突然大笑出声:“说到鹤先生,倒是真的有一把叫做鹤丸国永的刀。”

 

审神者也跟着笑了起来:“那他说不定会和我的式神们相处得很好。”

 

 

 

后记

 

鹤丸国永今天也在跟那只被点睛的白鹤在院中展开大战。

 

这两只鹤莫名的互看不顺眼,狭路相逢必然一顿鹤飞鹤跳,好不热闹。

 

审神者:“鹤丸何苦为难鹤。”

 

白鹤冲审神者叫了一声。

 

同时,鹤丸国永回道:“鹤何苦为难鹤丸。”

 

再后来聚乐第开了,身披灰色斗篷面带中二舞会面具的神秘人物敲响了本丸大门。

 

开门的是药研:“监察官大人,您怎么来了?”

 

神秘人物本就黑着的脸更加黑了:“你认错人了。”

 

后来长谷部也来了:“这不是监察官吗。”

 

身上沾着鹤毛的鹤丸国永也来了:“你们认识啊?”

 

审神者跟在后面:“长义,午饭吃吗?有寿喜锅。”

 

 

 

神秘人物抿着唇,用阴沉的视线扫了在场众人一圈:“你们就不能配合我一下吗?”

 

药研立刻反应过来:“大人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说。”

 

“不是这个问题——!!!”

 

审神者等得不耐烦了:“那你吃不吃?”

 

神秘人物:“……我要神户牛肉。”

 

再后来,本丸真正意义上包了长义的三餐,但是从监察官变成刀剑男士后,长义再也没吃过神户牛肉。

 

长义:“就后悔,很后悔。”

 

 

 

 

 

 

最后,对不起,其实我是曾曾曾曾曾曾曾曾孙女,是我冒充长义写的。请大家不要告诉长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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